一直离开老远，千羽才挣脱了钳制，没好气道：“这叫带我见他？我连他面都没见到！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甩开凝夜的手，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喊道：“你最好告诉我他这是怎么了！否则我……”
凝夜苦笑着打断她：“我也没说不告诉你啊，你这么凶做什么？”
千羽微微一愣，怔了一瞬用力推开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沉着脸道：“那你倒是说啊！”
凝夜歪着脑袋瞅了她两眼，突然蹙起眉头，倾身上前凑近问道：“你怎么了？”
千羽再度后退：“没怎么，你到底说不说？”
如今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观感很难说得清，在亲眼看到他背叛了夜阑，害得整个虞渊覆灭之后，她真的很难以平常心对待他。
但若说是单纯厌恶又不太对，毕竟自从相识以来，凝夜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反倒一直在帮助她，保护她，所以她此时对这个人的感情相当复杂。
“你是不是……”凝夜眉头拧得更紧，欲言又止。
“什么？”千羽反而有些心虚，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是不小心窥见了一段隐秘过往，怎么就浑身都不对劲了呢？
“没什么。”审视片刻，凝夜转身寻了块石头坐了上去，仰面对着不算多耀眼的太阳。
千羽想了想还是坐到了他的身旁，道：“说吧，他怎么了？”
“他是半妖，你知道吧？”
千羽愣了愣，没想到会牵扯到这个话题，月星眠的身世她自然是知道的，他是帝青翾和月霜池的儿子，自然是半妖。
“知道，有什么不妥吗？”
九玄大陆上半妖并不算稀少，有些强大的妖兽化形之后确实会因为种种原因，寻一个合适的人类，与之结合，生下子嗣。
她身边这些人中除了月星眠外，雾牙也是妖兽之子。
“那你知道，他的母亲是洪荒血脉吗？”
千羽皱起眉努力回想，当初在翚月城昆仑境时，似乎是听聿风说起过，青鸾是十二神祖帝江之血脉，洪荒妖王之一。
“那日与你分开之后，我们将整个神陨渊走了个遍，最后见到的便是帝江。”凝夜神情淡然，眉目深远。
千羽记起了在瓶中幻象里看到的那一幕，夜阑引动灭世之力时，帝江拼命想带烛九阴离开。
如此看来，他们曾经应该是关系很亲近的伙伴吧？
“我与他已有数万年不曾见过，本以为他是躲到哪儿隐居去了，谁成想能在神陨渊见到他。”
千羽愣了：“你不是知道那里头封印的都是十二神祖吗？怎么……”
凝夜摇头：“知道，但没想到，帝江留在那儿的是他的真身。”
千羽倍感意外。
“不，说真身也不对，他已经失去了真身，那是他的整个神魂。”
没有真身，只剩神魂，那岂不是和应龙一样？为何会如此？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导致他们皆失了本体，只剩神魂被囚禁在那座洪荒遗迹中，长达几万甚至十几万年？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琥珀，脑中一线灵光闪过。
“星眠融合了帝江的神魂？”
凝夜转头望着她，有些意外，似乎是诧异于她竟然知道神魂融合，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没错。”
千羽不明白了，琥珀融合应龙神魂是为了弥补血脉缺陷，让他今后可以有机会冲击至高境界，那月星眠是为了什么？
他虽是半妖，但从未表现出妖兽特性，血脉明显更偏向于人类一方，走的也一直是人类修行路线，根本没必要去融合妖兽神魂！
况且就算帝江神魂强大，能给他带来高回报，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个过程定是极其痛苦且充满风险的！
月星眠为何要冒这个险？
她怎么都想不通，只能凝视着身旁男人，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帝江主动献出神魂，星眠若是不愿意，他也强求不了吧？”
凝夜不说话了，千羽更觉不对劲，事情必定不简单。
她眯起双眼凉凉道：“凝夜，若你再继续对我有所隐瞒，那么我们的缘分只能到此为止了。”
凝夜垂首沉默了许久，他知道千羽已经忍他很久，忍到了极限，若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最终也只能落得个被厌弃的下场。
见他不说话，千羽跳下石头冷然道：“死誓虽不可解，但我可以此生与你不复相见！”说完扭头就走，却被拉住了手腕。
“帝江没有直系子嗣，青鸾也不过只是有些旁支血脉而已。”凝夜突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千羽纳闷转头：“所以呢？”
“所以她不一定就能解开你的七海轮封印，况且她的主人并没有陨落，是有主灵兽，并不能为你所用。”
千羽懵了，耳中听到的话在脑海里转了几个弯，这才弄清楚了他这番话所代表的意义。
“你的意思是……”
“你如今刚刚契约了白虎，想要再契约一头洪荒神兽起码得晋至灵王境界，帝江他……等不到了。”
千羽双眼蓦地瞪大，突然就理解了凝夜的意思。
“帝江消散，这世上就再无别的神兽可以解开封印，你也永远无法在十年内达成灵皇境。”
“你知道了？”
凝夜微微颔首：“红翎都告诉我了。”
沉默片刻，千羽突然喊道：“所以你告诉了星眠，让他去接收帝江神魂！你让他去和帝江融合，延续洪荒血脉？”
凝夜冷静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世上只有他身负帝江遗脉，也只有他有可能与帝江融合！”
千羽无法接受：“月星眠是人类，他是个人啊！你让他去和妖兽融合，那他会变成什么？”
她知道他曾经因为自己的半妖身份多么难以承受，如今竟然要让他变成实实在在的妖兽，他该有多难受？
“他本就是半妖！”凝夜拔高了音量，“况且他愿意，他心甘情愿为了你，变成妖兽！”
千羽怔住了，片刻之后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若是融合失败呢？不成功会怎样？”
凝夜盯着她的双眼，停顿片刻，说了一个字：“死。”
千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大骂道：“烛九阴！你是不是疯了？你明知道这么做有可能要了他的命，你竟然还让他去做？！”
凝夜心头一震，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眼眸深沉，神色阴冷。
“我只需要保证你可以活下去，其他人，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包括我自己！”
说完这句，他放开千羽，又坐了回去：“若他真的失败，那我就得考虑去会一会那头青鸾的主人，劝其让出契约权了。”
青鸾之主，那是月家首代家主月望舒啊！一个数千年前就已经飞升去往上界的人物！
但千羽一点都不怀疑凝夜所说，他是真的能这么干！
她盯着他半晌，只感觉一阵无力。
心绪翻腾，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低声骂了一句：“疯子！”而后扭头就走。
凝夜仰起头，望着被阴云遮挡大半的日头，突然痴痴笑了。
“我不是疯子，你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