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李翠珍系起了衣服,前面弄了个简易兜子,拿着嘴叼着前襟儿。这回倒算是好用,摸着鱼了直接丢进去。可即便是这样,也仍然挡不住活蹦乱跳的鱼,拼死的往外逃跑。
一面要顾着水里的鱼,别再从指缝脚尖儿溜走,一方面又要留意着衣服襟里的鱼别再跳出来。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鱼跑的跑,逃的逃,反倒是没有刚才捉的多了。
眼见着捕鱼大业受堵,李翠珍挥手喊着叫赵文多过去帮忙,可以拎着小水桶站在身边儿,一旦抓着鱼直接扔桶里,省得再去分神。
这样的话,赵文男就没有人在跟前看着了,小丫头倒也明白事儿,再三保证自己会乖乖听话,就坐在这里玩水玩沙子,绝对不会自己站起来往水里走。
村里的孩子也是撒手撒习惯了,平时也没少让她一个人出去找小伙伴儿玩儿,表现的都挺不错,倒也不是那不听话的小孩。
加上那边李翠珍一个劲儿的催促,隔着远处就喊:“让小四一个人在那里玩着,不用管她。”不是她心粗,这么大的孩子早就已经明白事儿了,说什么她都能够理解,只告诉一遍就行了。
几个孩子也都是这么拉扯大的,要是个个什么事都跟旁边盯着,那她什么活都不用干了。六岁大的孩子,也该学着自力明白事儿了。
就这么着,赵文多拿起了家伙什,跑到李翠珍身边,给她当个接鱼助理。
那鱼一条接着一条的直往小水桶里装,几块大石头摸下来,小水桶已经装了个差不多满。
“这下子回去可是管够吃了。”李翠珍很是满意的收了工。继续摸下去倒也不是不行,一是体力不是太够,二也是不放心赵文男,再就是捂的瓶子也到了该起出来的时间了。
有这一小桶的鱼,两顿也吃不了,也就别再贪心了。鱼多的的,要就是喜欢吃,有空再来抓就是了。
娘俩回到原来的地方,李翠珍进河里起瓶子,赵文多坐在岸边看着,当捎陪着赵文男。只这么会工夫,小丫头已经挖了一堆沙子,堆起了‘城堡’。还向她直展示:“三姐,你看我盖的房子特别漂亮吧,上面还有很多闪闪亮亮的金片。”
赵文多定睛细看,一堆沙子上确实有几片亮晶晶的东西,纸片薄厚,小指甲大小。“这个不是金片,它叫云母,产自于变质岩中的一种矿物。”
这东西她还真知道,小时候也跟小丫头一样,把它当成宝贝一样收集起来,不为别的,就图着它有着金属一样的光泽,闪亮亮的十分漂亮。
也是出于对它的好奇,长大上到中学的时候,地理课本里讲解云母的这一篇,她记的很是牢固,直到多年后的此刻,都还没有忘记。
“可是它看着很像啊,三姐你捡到的那块金子就是这样亮亮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赵文男无意的一句话,却让赵文多心里一动,脑海里有什么急快的划过,想要细追却没能抓住。
便是这时,李翠珍起了瓶子从河里出来,听见姐俩的谈话,插了一句:“这玩意儿打眼儿一瞅,确实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别说是小孩子不知道,就是大人了容易整误会了。”把瓶子里的鱼倒进筐里,放眼瞅了眼河对岸,才缓缓又道:“当年老毛子在的时候,就有人说过咱这地方容易有矿,可谁也没太当真,要真是有矿还能等到现在,不早就叫人整走了。”
云母本就是出自矿物,说这里有矿,也不能完全算错。或者说,这周围曾经有过,算是个概率问题,现在有没有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番话却让赵文多有了几分体悟,刚才一闪而过的灵光,似乎抓住了些尾巴,忍不住思索片刻。
赵文男出声打断了她:“要不我们再多挖一些沙子,兴许还能像三姐那样,捡到金子呢。”李翠珍的话她不是太能完全明白,什么老毛子,什么矿的,全都不懂的。只以着自己的理解那就是,这地方有人说过容易出好东西,再想到赵文多捡到的金疙瘩,不就是在这河岸边儿上吗。两下里往一块儿一结合,直接得出结论,多挖一挖,指不定能再捡着宝贝呢。
不说金子,就是这些个亮闪闪的小片片儿,多了堆一起也是好看。
别看是嘴上说着捡金子,其实真正在意的还是这些个云母片儿。在她这个年纪,钱是没有多大概念,漂亮的玩具小物件,能玩儿上许久的东西,才是她的心头好。
可她这话却是给李翠珍提了个醒,道:“哎,是啊。老三你去年冬,跟你爹上南山回来捡到的那块儿狗头金,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差不多吧,左右能差个十几米远。”赵文多环顾了下四周,冬天河水结了冰,看不出深浅,只能凭记忆想,大概的位置,准确些的数值却是看不出的。
李翠珍也只是随口一问,当是聊天的话了,并没有多认真的非就得让她想起来。闻言点点头,只道了句:“也是你们运气好,这样的好东西哪能说捡就捡到。”摸了摸赵文男的小脑袋,示意她不用再想了,挖多少沙了也挖不出来金子来。
能多挖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挖也有的玩儿,赵文男并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堆砌着她的沙堡。
李翠珍则转身回去,继续起剩下的几个瓶子。
两人都没在意,只把刚才的谈话当天儿聊了,说过也就过了。
只赵文多却是上了心,站起身来,可着近前的河岸边,趟着水,看着河底,慢悠悠的溜达了一圈儿。
直到所有的瓶子都起完,李翠珍收拾妥当,招呼着俩姐妹,往家回。
这一趟的抓鱼收获颇丰,三样鱼加起来足有七八斤,光是家里人那指定是吃不了。河鱼也要新鲜的时候吃,放的时间长了便不美了。
回到家,李翠珍便把鱼分了两份出来,一份拿去给了吴家,没少吃人家送来的东西,相处也讲究个礼尚往来,适当时候也要懂得回礼。另一份则拿去了罗家,不为了在罗家人面前卖什么好,只单纯的想给自家姑娘补一点儿身体。
赵文英自打小产回到罗家以后,这一段时间总的来说,过的还算不错。体力活再没叫她伸手,倒是跟当时保证的一样。便是偶尔戴玉芬出口两声报怨的话,也都叫罗老太太给训斥了回去。罗玉保也变得体贴不少,时不时也会说句甜蜜话。
看似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赵家人放心不少,赵文英本人也觉着很是满足。可叫赵文多来说,这就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相呢,还是集体插葱,装群相。
不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多少年长成的就是那性格,那是说改就能改的了的?要真那么容易,也就没有所谓的‘浪子回头,金不换’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一家子都挺会演,齐刷刷的藏起那副丑脸,把漂亮的面具挂脸上了。能让他们这么做的原因,那指定不是嘴上说的什么后悔、愧疚,一个刚进门没多少日子的新媳妇,一次小产,还没有那么大的力度。背后指定是涉及到了罗家的某种利益,才不得不让他们妥协。
只是不知道,这份演出能持续多久,要是能坚持一辈子,那倒是好了呢。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发现有哪个人能做到。演,只是一时,不会长久。就看这一家子什么时候失去耐性,再露出原形。
在那之前,只装做不知道,日子照常往下过。赵文英那里,点不醒的木头人一个,权且受着这份她认为的幸福。
鱼是送到了,至于谁多吃谁少吃,就让她自己做主吧。
这顿的晚饭,一家人可都是没少吃,分出去后还余下大半的鱼,全都做了酱焖。大火烧开的铁锅,用小火慢炖了一个小时,开锅时扔上把小葱香菜,装了满满两盘子的酱焖小河鱼儿,鱼的鲜酱的香,混和出河鲜特有的美味。
几个大人自不用多说,就连赵文男都吃了满一碗的米饭,这可她平时的两倍还要多的量,小肚皮撑的鼓鼓的,李翠珍怕她再吃坏了,愣是喂了两个山楂片,这才安心。
饭后闲聊,说起抓鱼的情形,赵文兰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咱妈还有这手艺呢,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呢。”
李翠珍道:“以前那是没机会,河里都是鱼,也不让你抓呀。”想想之前,守着河鲜山货,也还是要饿肚子,满满的都是眼泪。“现在这政策好了,可以随便下河,那要再弄不着点儿鱼吃,真就是笨蛋了。”
“那也得有这方面的技巧,不是谁都能空手抓着鱼。”赵明玉慢悠悠的道:“按你的说法,那我就属于那笨蛋。”不是吗,弄不着鱼的就是笨蛋,他反正是办不到。
李翠珍都叫他的小表情给逗笑了:“我说的也不是这个意思,单靠手抓不着,那还不会用网吗,拿点结实的线绳,再弄两根木棍,自己就能编出个渔网。等着大河涨了水,那鱼还不是可劲儿的捞,再不会拿网兜还不会吗?”
这河里的鱼,可以说是攒了多少年了,那厚的她都能拿手抓。这要是涨了水,河底泥沙往上翻,底下的鱼也跟着都掀了出来。这时候,只要拿着渔网站在水里,随随便便就能捞上来冲滚下来的鱼虾。
李翠珍打小就是河边、山根儿底下长大的乡村姑娘,家上亲爹过世的早,跟着亲妈先后走了两家,打小这活儿就没少干。上山下河哪一样都不打怵,这方面也就懂的要多一些。
赵明玉虽说也是小时候的日子过的不好,可那是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居住的环境不同,乡野里的这些活计几乎没有多少接触。待到大些时候,从那个家里出来,直到在这里落户,才开始了解一些村野事。农活儿上一直都干不太好,也跟他的经历也关。
可以说,这方面的常识性基础,完全没有李翠珍打的好。
从来没有体会到捉鱼乐趣的赵明玉,今天看着这些鱼拿回来是直眼气,再被李翠珍这一番形容,就有些上头,忍不住有几分跃跃欲试。
“天气预报不是说这两天有大到暴雨吗,这河水说涨就涨起来了。抽空把渔网给整好了,到时候你就去拭一拭,指定能弄不少。”李翠珍这方面还是比较的有经验。
赵明玉往外看了看天儿:“那天气预报也不咋准,这都说下雨多少天了,也没掉一滴下来。”
“昨天村长他老爹还说要下大雨呢,老一辈儿人会看天,说不定这次又叫他说准了呢。”种地的老农,从前那都是看天吃饭,慢慢练就了一双慧眼,很多时候天气预报都没他们说的准。
“这也是好些天没下雨了,也该好好的下一场了。要不大地里的庄稼都好旱完了。”
两人从抓鱼,引伸到天气,说着说着天儿也完全黑了下来。
赵明玉嘴上说着不一定,可却是对抓鱼这事儿上了心。第二天去车行的时候,顺便就买了做渔网的尼龙线绳和外边垂坠的铅块儿,把手用的木棍,家里现成的拿来就可以直接用。
特意向李翠珍请教了渔网的编织方法,独立自主的完成了整个渔网的制作。
这样的家用式简易渔网,样式是最最普通的那一种。因为不是专业级别的手法,网面织的也比较粗糙,洞眼间距也不是很均匀细密,太小的鱼是捞不起来的,直接就能从网洞里溜掉。
不过,好在是也不需要网小鱼,奔的就是指长往上的鱼,单只这就足够捞了。
这一次的天气预报终于靠了回谱,村长他老爹也再次证明了他看天儿的实力。渔网织好的当天晚上,就开始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了大半夜,直到天蒙蒙亮了,这雷声方才止住。
雷声停了,这雨却是没有停,反倒是越下越大。大雨变成了暴雨,天空像是裂开了道口子,无数个水盆,整个倾倒下来。哗哗的水声,不绝于耳。地上的水流汇聚成了小河,不断朝着低矮处流淌。
很快的,地面的水就饱和了,河水开始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