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玉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大哥赵明远是主管企业的副镇长,三弟赵明海里办公大楼的保卫科干事。跟这俩个兄弟不是一个妈生的,平时关系并不亲近。上次因为两兄弟的妈包老太偷拿猪腿,换了小五奶粉的事情,闹的相当不愉快,本就睦的关系越发的紧张。
这次成立工程队,奔的就是这镇街的改建项目,在赵明玉看来,手续各方面条件都符合要求,拿到一段工程应该不成问题。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以为十拿九稳的活儿,没想到却在见负责人时出了这么个状况。
赵明玉看着办公桌后头坐着的人,暗骂了句MMP,谁能想到这人竟然会是赵明远。他一个副镇长,跑到这里管什么城建,闲着没事可干了。
“大哥——”不是很情愿,赵明玉还是叫了声。每次喊这声大哥,他都会想起当年他妈所受到的气,肚子里还怀着他,就要面对丈夫的背叛,小妾的不时示威。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却活的还赶不上一个低微的小妾。
赵明远也感到挺吃惊,在他负责这项工作的第一天,就遇见了自已的这个比较麻烦的兄弟,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开始。
“你过来也是要承包工程?”赵明远起身倒了杯水,放到赵明玉面前。
“是。”赵明玉点了下头,这件事早晚都得让他知道,干脆就直接说了:“村里成立了个工程队,这时候闲着没事可干,包点活儿回去。”
他说的经较含糊,并没有明确指出他就是法人。
赵明远貌似并不关心这些,只是叙述着的事实:“要求你都知道了吧,光弄几个人就想包活儿那是不行,得有资质不是谁都能干的。”
“知道,手续都有。”赵明玉准备的也挺充份,随身带着这些手续,就是防备着再有检查。
当着面这些个本本件件的都拿了出来,赵明远有些吃惊,没想到他个村里人竟然还懂得这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瞅瞅,是不是就这几样,还有什么缺的吗?”能办的都给办了,样样数数的装了一皮包。
赵明远看着摊放在桌子上的这些个证件本本,顿了下,才道:“那就先放着,抽空我会仔细核查一下,你先回去吧。”
赵明玉微微愣了下:“现在不能查吗,还要等着?”这他可是没想到,还以为当场就验证呢,其实也不费多少时间,不过就是挨个翻开看看。
“你后面还有人在等着呢,没有那么些时间挨个看。这是公家部门,为大众服务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赵明远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东西放这里,回去等着吧。”
赵明玉碰了个软钉子,这理由给的是足足的,就是想反驳都无从下嘴。虽然有些不太乐意,可又没什么办法,只能是回去听信儿。
家里人都知道他今天去镇里见公家负责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应该就能拿着活儿。改建工程眼瞅着月底前就要开工了,只要符合条件的工程队一般都没有什么问题,就只等着进场了。
李翠珍中午做了好几个菜,就等着赵明玉回来好庆祝呢。哪知道这人进了家门就是张阴沉脸,不带半点儿笑面,瞅着就是心情不美丽。
“咋地,事儿没办成啊,人没见着?”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个,这边的手续可都齐全,除非是没见着负责人,要是见着了不可能不成。
现在这时候,尤其是干工地活儿的这些人都没那么多心思,只知道把活干好了就行,什么证啊手续的大多数都不明白,去办的人是少之又少。
他们这种的没开工前就准备好这些东西的可以说是零星那么几个,可这镇里也找不出几个来。要不是家里老三提醒,他们也想不到这一步。
镇上的要求这一公式出来,那些个大小工程队全都一骨脑的跑去办证走手续,办事部门都跟着紧忙活,哪里还有日时冷冷清清的情形。
他们属于领先一步占着优势的,自然比别人要更快入选。这都是挺合理的排序,按说是不该出现意外的。
赵明玉叹了口气:“人是见着了,就是没给办。”这一道儿了,他都寻思这个事儿,越想越觉着郁闷。
李翠珍一怔:“见着人了咋还没给办呢,咱们这手续可都是合格的,那要求条件可都是满足的,凭啥不给办哪?”
“就是啊,他凭什么不给办?”
“我问你呢,你问什么。”李翠珍拿眼睛直瞪他。
赵明玉瞅瞅她,沉默了两秒钟,缓缓道:“那负责的人是赵明远。”
只这一句就说明问题了,都不用再多解释。
李翠珍道:“他不是副镇长吗,管好他那摊儿就得了呗,怎么还跑来管这改建哪。”这就难怪了,管着这事儿的是赵老大,不给小鞋穿就不错了,还想着给便利,那不是多余。
“他说是等着有空再检查,我瞅着那样儿是要够呛。要同意不直接就同意了,咱那些手续可都齐全,他这是故意找借口拖延呢。”就两方这紧张关系,那家伙太能干出来了。
“他不是副镇长吗,还兴公报私仇啊。要是真这样,我就去告他,还叫他个小婆生的给欺负住了,那不完了吗。”
“就是想告他,那也得等到出结果以后。可那时候不就晚了吗,就是告赢了那头名额也满了,都开工了哪还进得去场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拿到名额,其他都是小事儿,这队伍都组建起来了,再一点儿活没弄着,那不是白欢喜一场吗。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啊?”
“等着老三回来问问她的意思,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李翠珍点点头:“也就只能这样了。”老三主意多,兴许她有招儿呢。
赵文多下午回到家,看见两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猜到今天这事情办的不太顺利。要是办妥了,那指定不会是这样。
这一阵子可能是要长个儿了,总是容易饿,放学回来就得先吃点儿东西,要不然挺不到晚上开饭。
那夫妻俩个也是挺能忍,直到她吃完了一碗面,垫了个半饱,这才开口说了上午赵明玉去包活儿没成的的事儿。
李翠珍先开口问:“老三,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刁难咱们啊,不就是干点活儿吗,需要这么麻烦吗?再说了,咱们也不是就没有,哪样手续可都齐全哪。”
“要是想为难,哪里还找不出毛病来。他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负责人就是有这个权利呗。”赵文多在这行业里也就几年时间,可也见识过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明面上是公开招标,私下里暗箱操作那多的是。
现在这个时候,各行各业都是刚刚重新起步,这方面还远没有后几十年里那么正规,一个改建工程没有什么招标,只是招上几个工程队,那就可以开工。不过,比起之前要进步一些,开始有资质一说了。行业规范也在慢慢施行。
这样的起始阶段,无疑给了一些人较大的权利,都不需要暗里操作,明面上就可以进行,可以说是毫无顾忌。偏偏大众还认为这是理所应当,并没有其他意见。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似乎想要争取自身的利益都变得异常艰难。
“那、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他说不行就不行了?”赵明玉也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可是真的听到了又觉着不太能接受。
赵文多平静的分析:“他是主管负责人,也就是说最后的决定权在他手里,用谁不用谁可以说只他一句话的事情。”剩下的也不用多说了,就凭着两边关系闹得这么僵,想叫他松松手,几乎不太可能。
“那怎么办,总不能去上门求他吧。”赵明玉现在很是纠结,一边是工程队需要这批活儿,另一边却是有着怨怼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想要前者顺利下去,就得向后声低头屈膝。
上一辈的事,加上童年的不幸,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忘记。对于那位后妈和这俩个并不亲近的兄弟,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宁愿当一辈子的陌生人。
“他要是真的记恨在心,阻拦这次的工程,实在包不成那就算了。以后总会有机会的,现在到处都在拆房盖新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那就证明,咱们跟这镇上没有太大的缘分。兴许往外走走,还能有更大的发展呢。”
“还别说,真就不一定。”李翠珍道:“我听说县里头也在各种拆建,实在不行咱们去县里头找活儿,还就不信了,好好的个工程队会找不着活干了。”
赵明玉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可以往外头走一走。”干这行的本来就是哪里有工哪里上,不可能只守着这一片小地方,除非就是满足现状,不想着有什么发展了。就搁这一亩三分地儿,干点儿村里头的小活儿,挣个三瓜两枣的连个吃喝费用都出不来,那还有什么意思,白白费了那么大劲儿组建起来。
赵文多本来还想说,要真想着拿下一个名额,也不是就绝对不行,可以再想想办法,直线路不行那就迂回着走。
赵明远确实是负责人不假,可他也只是个副职,上头不是还有个正的镇长吗。要是他真的就公报私怨,家里这两位又实在气不忿,往上告他一状也是可以的。在那之前,可以试着跟这位镇长接触一下,名义都已经想好了。
村里这矿可不是白白存在的,公私兼营的名头摆在那儿呢,做为最先发现人和证权属人,赵家还是能有几分薄面,最起码见见这位镇长还是简单不过的事情。
当然,这些都只是在二人坚持的情况之下。既然他们自已想到了开解的办法,也就不用她多嘴再说这些了。也正是因为清楚,日后奔着更大的地方去是必然,提前一步而已。只要是他们做好的心里准备,能够迈出去倒是比在这里更好一些。
本来是打算着让赵文多想想办法,拿到镇里的名额。到最后却是赵明玉和李翠珍想法改变,打算着直奔县里去。
看二人劲头十足,赵文多也没忍心泼凉水,不管是镇里还是县里,哪里都是一样,想实现目标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阻力,成功的路上没有那么多的一帆风顺,更多的是克服困难砥砺前行。
今天的挫败已经够他们消化一时了,也就别再打击了,要不然这份积极性好给弄没了。好不容易有想干的事情,鼓励得多一些。
等得过个三两天,情绪稳当一些,再跟他们说一说往外迈这步可能要面临到的困难,也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做到心中有数。
赵文多是这么打算的,两人谁都没跟说。就等着时间一到,再来说这件事。
也就是这两天,却又发生了一件事,直接改变了原来商议的结果。
村里王大彪的媳妇高兰这天傍晚来到赵家,还没开口先就往地上一跪,可把一家人给吓了个够呛。
“大彪媳妇儿,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李翠珍上去就拽高兰的胳膊。
高兰那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婶儿,你们帮帮我们吧——”
“到底怎么回事,你得说清楚啊,不说我们怎么帮你?”李翠珍拽了两下没拽起来,自已累的个气喘嘘嘘,干脆也就不拽了,任她在那里跪着了。
没人拽她了,高兰反倒是自已站了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开始说起要求的这件事。
高兰的娘家在高家村,离着白浪里也不算太远。家里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姊们三个,她是家里的老大。因为高妈身体上的原因,自打生下她之后就总是病歪歪的,经过好多年的调养,才终于又怀上二胎。这一胎是个龙凤胎,也就是现在的这两个弟、妹。
高兰大两人十几岁,正了八经的老大姐了。年纪相差过大的关系,她结婚时两人将才八岁,刚刚懂事上学的年纪。
姑娘出了门子,那生活的重心就转移去了婆家,回娘家的时间就很少了。尤其是生了娃以后,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自已的这个家,对于娘家也是越来越忽视。弟弟妹妹的成长,几乎就是没怎么关注,就连他们什么时候长歪了都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