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妖月
“风雨欲来啊”
最后望了一眼天边的压得很低的黑云,背对身后众人的楚海仁露出了一个诡异莫测的笑容。
“呵呵,来吧,都来吧!”
“只有天下大乱,我才能寻到机会”
他的眼神阴冷深邃,嘴巴无声开合,恶毒地诅咒,期待着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一切,都为了我能够达成我的目的。”
“为此,就算牺牲再多,也是值得的。”
“母亲,等着我!我一定会让你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到人前”
在楚海仁无声凝望的时候,站在他背后的一人向前迈出一步,故意让脚在落下时发出了声音。
哒。
在吸引了楚海仁的注意力之后,那人对着他的背影躬身行礼,恭敬道:
“少主,时间不早了,你该修行了。”
此刻,站在楚海仁身后的并不是上次带队的楚义平,而是一位看着与楚义平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
楚海仁并未回头,但还是笑着开口:
“多谢义太叔提醒,我再看一会儿,马上就走。”
他的声音中满是忧虑,压低了声音道:
“义太叔,这里的情况,族中不知道吗?”
楚义太摇摇头,声音波澜不惊,平静回道:
“家主俯瞰天下,族中自然是早就知晓的,不过是一点成不了气候的妖族罢了,算不上什么危险。”
“另外,少主,这不是现在的你该考虑的问题,这些隐秘等伱成为了家主,一切就都清楚了。”
家主?
呵呵。
楚海仁心中冷笑个不停,恨不得嗤笑出声。
等我坐上了那个位置,那时的我,到底是家主呢?
还是你们手中的一个傀儡?
但最后,楚海仁还是没有暴露,缓缓点头:
“义太叔所言甚至,这些事情离我还太远,相信族内一定能妥善处理。”
楚义太严肃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再次躬身:
“您能理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楚海仁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对面,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走向了城墙。
“希望你们能够给我带来一些惊喜。”
而就在楚海仁遥望万兽宗遗址,觉得黑云压城的时候,死亡谷的深处,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死亡谷虽然以谷为名,但其实是一个倾斜向下的深邃洞穴,传说深达两千里,不过从未有人到达过洞穴的最深处。
万兽宗就是将这里当做天然的牢笼来豢养妖兽,让他们在这里面一代代繁衍。
过去,死亡谷内是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充满着瘴气和尸毒,遍地都是森然骸骨,来自一代代选育中被淘汰处死的可怜妖兽。
而现在,入口处依旧如此,有着数百妖兽把守游荡,不让任何可疑的生物靠近。
但如果过了入口向里面继续深入,渐渐的,会看到另外一种风景。
过了一百里后,荧光的植物和矿石被人为地移动到了墙壁和穹顶之上,为漆黑的隧道添上光亮。
在这段里,游荡的全是心智未开的低端妖兽,零星会有几只地境的大妖来回巡视。
等到到了五百里,就会出现了类似集市一样的简易聚落,上面摆放着各种不知名的肉类和矿石灵植。
过了七百里,则会出现刚刚诞生的幼小妖兽,在一起嬉笑追逐,充斥着各种嘶鸣吼叫。
来到深处一千里处,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不见,换成了一片外表与竹子类似的,会在黑暗中亮起莹莹光亮的奇怪植物。
在这边绵延无尽的荧光竹林深处,出现了一个人类规格的竹楼小筑。
很难想象,在妖兽遍地的死亡谷中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副幽静雅致场景。
只不过,此刻,飞溅的鲜血破坏了此地的情调。
一个下半脸蒙着面纱的白发少女拄着下巴坐在竹制秋千上,一前一后地晃悠着,用脚尖灵巧地颠着一个小球。
不,那不是小球。
而是一块仍在跳动,尚未彻底失去活性的赤红心脏。
“呵呵”
少女天真烂漫地轻笑着,让这幅血腥的画面变得更加诡异。
“放心吧你短时间还死不了的。”
“只要你把实话说出来,我就把你的心帮你按回去,你还是可以活下去的哦!”
“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是为了你的主子保守秘密而英勇牺牲呢?还是为了自己的命而说出实话呢?”
“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少女问完之后,忽然有些奇怪地歪歪头,好奇道:
“说起来,你长得真奇怪啊!你为什么没有心呢?”
咳
被剜了心的男人痛苦地咳出一口鲜血,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
自己苦修多年才侥幸突破的化神修为,竟然连一点抵抗都做不到!
在受伤之前,他甚至都察觉不到半点危险。
这就是天境大妖吗?
可,可是!
沙!
他用力抓住了身下混合着鲜血的泥土,强撑着一口气,嘶哑道:
“我们!明明之前,不是合作得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
为什么忽然撕破协议偷袭我?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但对他的质问,少女的笑容依旧,笑眯眯地晃悠着秋千。
“之前是我在闭关,你们才能哄骗那个连敌我都分不清的大傻子,能够偷偷混进来。”
“可现在,我都出关了,你们难道还指望连我也分不清你是人是妖啊?”
“太想当然了吧?人族的小子”
“我咳咳!”
咳咳咳!
跪在地上的男人没说两句话,就大口大口地咳出鲜血,此刻喷出的鲜血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鲜红,而是多出了几缕黑色。
“提醒你一下,你的时间不多了。”
“再不说,可就真的没机会了哦!”
是苟且偷生?还是英勇赴死?
对于这个永恒的问题,男人并没有纠结太久。
“我说!”
在此之前,他也认为自己会是视死如归的硬汉,是能够坦然赴死的英雄。
可等真的面对死亡,当它一步步逼近时,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了恐惧。
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
家族?
家族能让我不死吗?
为了活下去,他果断选择出卖了自己的家族。
“聪明的选择”
&t;divtentadv>嗖
被踢了半天的心脏被一脚踢飞,正正好好地落回了男子的胸膛。
咚咚!
伤口并未愈合,但在心脏回归的那一刻就当即开始跳动,让男人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活下去了
此刻伤势虽重,但对于化神境的修士来说却已经不再致命,只要用修为坚持,是可以撑到伤口愈合的。
重新做回有心之人,男人放松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低头跪伏道:
“多谢大人!我愿归顺妖族!”
或许是万事开头难,既然已经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剩下的便轻松了起来。
男人直起身,恭敬开口:
“禀告大人,我来这里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低价购买这里的原材料带回族中。”
死亡谷的妖兽集市非常简陋,还是在以物易物的阶段,没有产生货币这种一般等价物。
而在外界来说珍稀无比的妖兽材料,在这里却根本不值钱,根本比不上一些在外界看来毫无用处的布料和食物。
男人就是来当倒爷的,用外界的低价材料购买这里的高价物资,最后再在外界高价卖出。
“第二件事,则是族内临时下达的一件紧急任务,让我将一件信物留在死亡谷深处。”
男人从储物袋中取出半块玉佩,双膝向前来回挪动,双手捧着送到了秋千前的地上。
“这便是信物,只要持有另一半玉佩便可以感知到此物的位置,可将对方引到指定地点。”
少女在秋千荡过去时脚尖一勾,直接挑到了手中,打量了两下。
“哦?你们将对方引过来,是想要做什么?”
“禀大人,在下不清楚族内的具体想法,但大概是为了坑害另一半信物的持有者,因为族中让我将信物带到死亡谷内五百里处,准备配合同族之人里应外合。”
“哦?”
见少女似乎来了精神,男人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对这帮准备偷偷潜入死亡谷的家伙,很感兴趣。
他很清楚,既然已经选择投诚,就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男人直起身,冲着少女笑了笑,一脸诚恳地说道:
“如果大人对他们感兴趣,此事可以交给我去做,我可以将他们引到更深的地方,然后再”
嗤
咚。
伴随着一道银光飞过,男人谄媚的头颅落到了地上,从脖颈中喷出了血柱。
不过,似乎是因为之前失血太多的缘故,这血柱像是萎了一样,一点都不强力。
秋千停了下来,神秘的少女看着那血柱眯了眯眼,任由飞溅的血花落到她的白发和面纱之上。
她转过头,冲着竹林深处抱怨道:
“哎呀,我不是跟他说好要留他一命的吗?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我食言了?”
“着什么急啊!他不是说的挺有趣吗?听着还挺有用的呢!”
轻微的脚步声在响起,接着便是一道低哑的声音:
“祖祖辈辈的经验告诉我们,绝对不能信任人族!”
一道用漆黑帽兜遮住上半面的身影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沉声道:
“这就是人族,他们不但从未放弃残害妖族的想法,还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人下手。”
“你还不明白吗?人族是最卑劣贪婪的种族!”
那人走到了小筑前停下,与秋千上的白发少女对视。
少女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笑容,重新荡了起来,娇声道:
“好的,苍兰兰”
咔。
黑衣人踩断了脚下的枯枝,当场破功,恼怒地喊道:
“妖月!!!”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叫苍兰兰!我叫苍兰!”
被苍兰唤作妖月的少女看着她恼怒的样子嬉笑着,慢悠悠地说道:
“好的苍兰兰知道了苍兰兰我下次一定叫你苍兰兰”
“啊啊啊!!!”
“嗷呜!!!”
苍兰愤怒地扯掉了帽兜,无能狂怒地摔在了地上,仰天长啸起来。
此刻,苍兰与之前在妖皇城中时狼头人身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变化,除了头上的银灰色的狼耳,其他地方已经跟普通的人族并无区别。
苍兰仰头嚎叫了半天,然后愤怒地瞪着少女,怒道:
“妖月!你身为妖神之子,你需要跟我回到妖皇城,而不是在这里浪费你的时间!”
苍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妖神之子居然会是这样一幅懈怠的模样。
“哎呀,我才不去呢”
妖月嫌弃地撇撇嘴,一点都不怵苍兰的气势:“我在这里待着很好,哪都不去!再说了,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口中的妖神之子了,你怎么还纠结啊!”
“你就是!”
“我不是!”
“你就是!!!”
“我不是!!!嘛,算了,你爱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好了,我反正是哪里都不去”
妖月冷哼了一声,然后将手头把玩的半块玉佩收了起来,跳下秋千向小筑里走去。
刚才那样的场景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苍兰知道就算继续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也不想关系弄得太僵,转而问道:
“妖月,你拿着那个信物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没听到临死前怎么说的吗?”
少女回过头,如花笑颜在染血的面纱下衬托的更加娇艳,淡紫色的眼眸中满是愉悦。
她说:
“还有人要来哦”
在去往万兽城与楚海仁汇合的路上,公孙长寿虽然看似一直在闭目养神,但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任以道。
不是用眼睛,而是在用精神力默默感知。
对修士来说,外貌可以伪装,气息可以隐藏,但灵魂的本质却很难更改。
对于这位神道宗的道友,公孙长寿的情感有些复杂。
有些怀疑,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人让她想到了一位故人
对于公孙长寿的窥视,任以道有所察觉,但并没有刻意阻止。
对方并没有恶意,而且一直很有分寸地没有越界,保持在了一个稍有逾越但并不过分的微妙尺度上。
任以道在将自身重要的秘密隐藏起来之后便任由她探查了。
这里是东荒,难得遇见一个家乡之人,他还希望二人的关系是友非敌。
而最重要的理由,则是对方给他的感觉很微妙。
她似乎是在怀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