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小楼。
鹤寿终于见到了他魂牵梦绕的那个男人,鹤寿不顾形象地从楼中冲出,热情地将他引进了楼内。
“殿下快快请坐!”
鹤寿上下打量着任以道,在确定他安然无恙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感叹道:“殿下此行,可是让贫道捏了一把汗啊!”
太子在鹤寿眼中已经是自己内定的,他可不想有什么闪失。
鹤寿甚至比任以道本人都要更加爱惜他的身体!
不,这不够准确。
在鹤寿的眼中,那已经是属于他的身体了,任以道才是那个替他保管的人。
任以道笑了起来,无视了鹤寿过于热情的表现,抱拳行礼。
“真人,在下幸不辱命。”
任以道将准备好的还魂草取出,递给了鹤寿。
“虽然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艰难险阻,但最终还是有幸取得了这株还魂草。”
鹤寿接过还魂草,也没仔细检查就直接收了起来,摇头道:
“殿下此言差矣,你能安然归来,才是最大的幸事!”
他打量着任以道,意有所指地问道:“这一路上,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任以道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只是摇了摇头,叹道:“此事一言难尽,真人是出世之人,牵扯太多,最好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
“哎!殿下说的这是哪里的话?”
鹤寿甩了甩拂尘,故作不愉地说道:“贫道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更何况,殿下此次涉险,贫道也有一部份责任,若不是我提出炼丹之事,殿下也不会外出,根本不会遭遇凶险。”
他必须要搞清楚是什么人要害太子,到时候成为胡寿的时候才不会弄出岔子。
“殿下若是坚持不说,令我道心不宁,这才是真正的害我啊。”
鹤寿说得有理有据,让任以道都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虽然他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想拒绝就是了。
任以道被他坚定的目光所说动,点了点头,沉声道:
“那既然真人如此坚持,那我就跟你详细说一下,能否找一间静室?”
“哦?自然是可以的!殿下,这边请。”
鹤寿眼中一亮,起身带路,将任以道带到了他的画室。
画室中自然没有那些空出任以道面容的半成品,而是排列着大大小小上百幅人物画像。
画像的种类繁多,男人、女人、老人、孩童、美丽的、丑陋的各种各样的都有,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就会从画卷中走出。
任以道在进门后也被震惊了一下,下意识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
不足半息,他就将一切尽收眼底,迅速恢复了平静,转头对鹤寿问道:
“真人,这些是?”
见太子眼中满是惊叹,鹤寿有些得意地捋了捋胡子,谦虚地笑道:“呵呵,这些是贫道这些年里所画,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拙作,不值一提。”
“拙作?真人还真是谦虚啊!”
任以道摇头,随手拿起一副画卷仔细欣赏,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若真人这等造诣都只是拙作的话,那天下画师怕是没有几人能够拿得出手的了。”
“不但工笔了得,更重要的是,这每一幅画都有神韵蕴含在其中,这一点可比单纯的技艺要难上太多。”
对于寻常凡俗画师来说“画形易,写神难。”,一生能有一副蕴含神韵的画卷便可名扬天下,若是十幅便可青史留名。
而在这座小小的画室里,这数百幅画,每一幅都可以称得上是有神魂的惊世之作。
寻常人得一都极难,在鹤寿这里却有上百张!
鹤寿本想略过这个话题,此刻眉头一挑,奇道:“哦?听殿下这话,也是懂画之人?”
“我?我算不上,只是曾经有人教过我而已。”任以道想到自己当时缠着剑新新问这问那的场景,轻轻笑了笑。
剑新新的画也算是蕴含了神韵,但那是一种取巧的手段,通过将自己的神魂分割藏入画卷做到的。
而这呵呵。
“不说这些了,真人,你确定此处不会被人探知?”
任以道没有明说在防着谁,鹤寿也懂得,笃定道:“有贫道在此,殿下尽管放心。”
“好,那我便从头说起。”
任以道在蒲团上坐下,开始向鹤寿讲述自己五人此行的苦难之旅。
“在去洞府的路上一切顺利,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我们第三日就按照指引到了真人的洞府。”
“但是接下来就出问题了,真人你的洞府被人霸占了。”
鹤寿:嗯?我洞府被人占了?
他眉头一动,奇道:“是何人所为?”
“真人不必着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任以道让鹤寿不要着急,像是讲评书一样拉长了调子:
“开始的时候,我们只以为是头炼虚境的六头蛇蜥,于是便五人配合,与之搏杀。”
“我们配合紧密,分工明确,上下一心,齐心协力,众志成城”
任以道全力发挥了自己胡言乱语的能力,舌灿莲花地将鹿芝四人的配合美化,顺便还虚构了自己的英勇事迹,将五人与六头蛇蜥的鏖战描绘成了一场可歌可泣的惊世大战。
在这场战斗中,有并肩作战的战友情,有少女暗恋,有舍生取义,有悍不畏死,有泪点有燃点别说鹤寿了,连任以道自己都听得有些热血沸腾。
“最后,我等五人,最终在受伤颇重的情况下艰难地将那头异种杀死。”
“可是,就在我们五人欢呼庆祝的时候,我们始料未及的转变出现了。”
“那六头蛇蜥只不过是一个推出来的看门狗!霸占真人洞府的,其实是一头无相境的树妖!”
“我们想逃,但却根本逃不掉,那树妖一出手就将我们五人全部打成重伤。”
任以道的表情虽然严肃,但鹤寿能够从他的眼中看出淡淡的惊恐,以及对当时绝境的绝望。
这是很正常的。
这几人再优秀,能够跨境斩杀炼虚大妖,但本身实力也不过只是化神境。
在对上高了两个大境界的无相大妖时,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但就在最后关头,我急中生智,谎称是真人的弟子,是奉师命来洞府取药,质问她强占洞府之事。”
说完,任以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事急从权,当时情况危急,在下只能如此,还望真人不要怪罪。”
鹤寿自然没有责怪的理由,示意他继续讲下去,他现在也有些好奇之后的发展了。
“在我质问完之后,那树妖果真敬畏真人的名头,放过了我等,还邀我进行单独对话。”
“她自称是受敌人追杀时误入真人洞府,只是借地休养,并无霸占之意。”
“开始时以为我等是来寻她的敌人,情急之下才误伤了我等,在说清之后自然不会再造次。”
任以道讲着已经在一次次对练时植入苍兰四人脑海中的“事实”,连他自己都快要信了。
之前和苍兰他们的鞭笞,是一方面为了操练,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趁机修改他们的记忆。
&t;divtentadv>“在我告知后,她已经主动离开了,真人不必担心。”
“对了,在离去之前,那树妖还交给我了一柄木剑,让我在回到妖皇城后交给真人。”
任以道取出一柄梅木制成的朴素木剑,双手奉上,递给鹤寿。
“那树妖在休养时服用了一些药材,这个是她给真人的赔礼。”
谢礼?
鹤寿接过那木剑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实是如同太子所言,上面的气息来自一株无相境的树妖,对方为了致歉,特意清除了自己的神魂烙印。
虽然算不上什么多贵重的谢礼,但对于一个逃难的树妖来说,差不多算是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这树妖,还算懂礼数。”鹤寿打量了一会儿,便翻手将木剑收起,这无相境的梅木,虽然比不上桃木,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珍材。
“除此之外呢?可还有其他发现?”
任以道眨眨眼,认真想了一下,然后摇头道:
“其他发现?那便是没有了,那树妖虽然看似和善,但我也没敢与她有过多的交流。”
嗯,我怕她捅我。
要不是我手拿她的灵位,不然就已经被捅了还好我机智。
鹤寿仔细地观察了任以道良久,最后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缓缓点头道:“这样便好。”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小的玉剑,递给任以道:
“既然贫道从你这里拿了一剑,那我便还你一剑。”
“你将这玉剑带在身上,若是再次遇到危险,捏碎它之后,贫道会第一时间赶到。”
“殿下莫要推辞,贫道也只是为了心安而已。”
任以道看着手中的玉剑,眉头挑了挑,最后还是轻笑着将其收下。
“既然如此,那便在此谢过真人了。”
“若再次遇到危险,我一定会向真人求援。”
下次,一定。
在从闲云小楼离开去往妖皇宫的路上,任以道回想着离去时鹤寿的话语。
“丹青水墨之道,贫道也略懂一二,若是殿下不嫌弃,可否让贫道为您作画一幅?”
那些画有问题。
这是任以道在进入那间画室的第一个反应。
那数百幅画卷在他的视角中根本就不是画,而是一张张被剥下来的脸!
再联想起在洞府密室中发现的那个“鹤真人”尸体,任以道很难不去联想。
但当时任以道却是没有拒绝,而是感激一笑,当即点头:“那当然自无不可,能让真人作画,是在下的福气。”
“只不过,还是下次吧,我必须要去拜会陛下了。”
“等真人将补天丹炼好,我来取丹,到时候再请真人作画,可好?”
虽然推迟了一段时间,但到时候该如何,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我现在,可是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呢。”
任以道自鹤寿那里出来后就一直晃晃悠悠地走着,虽然大体上向着妖皇宫走去,但似是随时会转头走向别处。
而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先去苍兰家露个面的时候他忽然感觉眼前一暗。
“嗯?”
任以道下意识抬头,然后看到了一只从妖皇宫方向探出的虚幻大手,正在快速逼近自己
卧槽?
任以道本能地想跑,但下一秒却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于是站住了脚步,一脸决然地站在原地,任由那大手将自己卷走。
只留给所有关注此地的众人,一个慷慨赴死的背影
等任以道眼前恢复,他已经再次出现在了妖皇宫中,他看着皇位上面无表情的凰煌,微笑了一下,微微躬身。
“拜见妖皇陛下。”
嗖
嗯?
风声?
咚!
当后背发出巨响之后,任以道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哦。
不是今天风大。
原来是我飞出去啦!
任以道缓缓站起,看向了高高在上的妖皇,笑问道:
“陛下,这是何意啊?”
凰煌看着任以道毫发无损,有些意外他的强壮。
她刚才的攻击是调整好的,会让之前的任以道痛,但却不会受重伤。
可这个力度,对于如今的他,已经有些不够看了。
“你背叛了我。”
“背叛?姐姐,这点谈何说起?”
虽然撞上了大殿的柱子,但任以道一点伤都没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
“我对姐姐的一片忠心,山河可鉴,日月可照。”
“是哪位奸臣进献了谗言?居然会质疑我对姐姐的赤诚之心?”
凰煌默然,冷声道:“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任以道眨眨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失笑道:
“我?哈哈,那姐姐你可是误会我了。”
“我怎么会背叛你。”
他整理好了衣着,继续向前迈步,口中笑道:
“更何况,就算我真的会背叛你又岂会让你知道?”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所有大吵大闹的谋逆都只不过是在呼救,真正的背叛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
凰煌眯眼看着他,冷声问道:
“既然如此,那你做出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嗯,那当然是”
任以道认真思索了一阵子,将头缓缓抬起,坚定地开口:
“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