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南方了。”夏亚说,“在着手治理那里的瘟疫。”
“怎么治理?”阿莉西亚问道,“你好像没有教他医术。”
夏亚笑了笑,“还记得,我们在蒸汽都见到的那个被折磨的女孩吗?”
阿莉西亚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叫.玛莎莉?”
“她现在叫费洛伦斯·南丁格尔。”夏亚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皇都的上层阶级,她现在在布里塔尼亚军人中的威望,可能比伊莎贝尔还大呢。”
阿莉西亚有些意外的看向他,“她做了什么?”
“她最初想要前往前线,不过由于父亲反对,只能留在皇都,在她父亲的资助下,她成立了一处看护所,开始施展她的抱负。
她采取了许多超越这个时代的措施,比如严格注意卫生环境,对所有的器具都进行严格的消毒,及时处理医疗废物。
采用病人召唤拉铃,在厨房设置绞盘以运送膳食给病人。
她强调“任何人,不分信仰、贫富,只要生病,就可收容.
并且同时教授那些妇女她所总结出来的护理知识。
起初,人们对那里抱以怀疑,但当许多人都从那看护所里安然无恙的出来之后,人们逐渐的开始信服起了南丁格尔的能力,并且对她言听计从。
不过后来,她还是带着一队护士前往了东线战场。
由于这个时代对医疗与看护的不理解,导致那些战士们从战地医院中活着走出来的概率跟抛硬币差不多。
但随着她的到来,这一切有了改变。
她对如同地狱的战地医疗进行了改革。
贯彻清洁的卫生工作与正确的看护方式,毫不吝惜地用自己个人的财产添置物资。
仅仅四个月就将将近40%的死亡率控制到了5%。
每个夜晚,她都手执风灯巡视,伤病员们都说自己仿佛看到了天使。
皇都各新闻报纸都称颂她为战场上的天使。
在这个女性受到压迫的时代出现一个女性英雄是很令人振奋的事情,她受到了很多人的推崇与崇拜。
她成了亚瑟的挚友,亚瑟也在支持着她的医疗改革。
一个月前,南方的瘟疫出现在了皇都的贫民窟中。
南丁格尔不顾个人安危,志愿参加紧急救护工作。她在医院里照料垂死病人,终日奔忙,不少人在她怀抱中死去。
最终遏制住了瘟疫的蔓延。
而这一次,她也跟随着亚瑟的军队前往了瘟疫以及战乱最为严重的南方……”
“如果她真的能终止这场瘟疫,那么她就是整个国家的民族英雄。”阿莉西亚说。
夏亚笑着摇了摇头,“你还记得
阿莉西亚点了点头。
“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些话?”
阿莉西亚回忆了一下,低声轻喃。
“我是一位医生。我教义只教我要救人,而未曾教我杀人。”
“她的心中,有着比普通人要坚定的多的信仰与坚守。”夏亚目光深邃的说,“即使被人误解,即使受到折磨。即使濒临死亡,这份坚守,也依旧未曾从她的心底消散.”
“她从不在意自己是否能成为英雄,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使。只是为了拯救人们。”
阿莉西亚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她道,“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虽然很多人认为这种无私的自我奉献很愚蠢,但他们无法否认的是,文明,终是由这些人推动的。”夏亚低声轻喃。
“她能治疗瘟疫吗?”阿莉西亚问道。
夏亚笑了笑。
“这个世界上,能对付瘟疫的可不仅仅是医术啊……
还有秩序。”
夏亚沉吟了片刻,开始说着他们的办法。
“南丁格尔一到南方,就主持实行了严格的空间隔离。
封闭城市及其郊区,严禁离开城市、违者处死,捕杀一切乱窜的动物。
将城市分成若干区,各区由一名区长负责。
每条街道由一名里长负责,严密监视该街事务,如果他离开该街,将被处死。
在规定的一天,所有的人都必须待在家里,违者处死。”
他看向阿莉西亚,“你觉得刑罚过了吗?”
“乱世用重刑,我还是懂的。”阿莉西亚说。
“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威慑。”夏亚说。
“里长本人从外面挨家挨户地锁门。
他带走钥匙,交给区长;区长保管钥匙直到隔离期结束。
每个家庭备好口粮。但是沿街也设立了通向各所房子里的木制小通道。
这样每个人都可以收到分配的面包和酒,同时又不与发放食物者和其他居民发生联系。
肉、鱼和草药将用滑轮和篮子送进各家。如果人们必须离开住所,那就要实行轮流的办法,避免相遇。
只有区长、里长和卫兵可以在街上走动,
监督不停地进行着。在各个出入口、市政厅和各个区进行警戒,以确保民众的服从和长官的绝对权威,“还严防一切混乱、偷盗和勒索”。
在每个城门设了一个观察站,在每个街口设几个哨兵。
每天,区长巡视所负责的地区,了解里长是否履行了职责、居民是否有不满之处。他们应“监视他们(居民)的行动”。
每天,里长也深入所负责的街道,在每所房子前停下,让所有的居民都在窗口露面。
他呼喊每个人的名字,了解每个人的状况——“因有死刑的威胁,居民会被迫说出真实情况”。
如果有人不在窗口露面,里长应该追问原因:“这样,他会很容易发现是否有死人或病人被隐藏起来”。
每一个锁在这种笼子中的人,每一个在各自窗口处的人,都要回答点名和在追问时露面。
这种监视建立在一种不断的登记体制的基础上:里长向区长报告,区长向市长报告。
从“锁门”之时起,每个城市居民的角色就被逐个确定了。
每个人的姓名、年龄、性别都被登记注册。
登记册一份交给区长,一份交给市政厅,另一份供里长每日点名用。
在巡视中所能了解的一切情况——死亡、病情、抱怨、异常现象——都被记录下来,转达给区长和市政长官。
市政长官对医疗处理握有完全的控制权。
他们指定一名医生负责。未获得该医生的便条,任何医生不得治疗病人,任何药剂师不得为病人配药,任何神父不得拜访病人。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背着市政长官隐藏传染病人或与这种病人打交道”。
病情记录应该不断地汇总。每个人的病情和死亡都要经过权力当局,经过他们所做的记录和决定。
在隔离五六天后,开始对每所房子逐一地清理消毒。
每所房子的居民都要离开,四个小时后,住户被允许回家。
并且同时,南方全军也必须严格遵守卫生条令,不喝生水,所有水源必须煮沸,所有战场上的尸体都必须予以回收并且进行焚烧。
同时,建立起庞大的传染病隔离医院,将所有得病的病人通过无接触的方式转移到医院中,所有病人做到应收尽收。”
阿莉西亚虽然不懂医学,但她懂一定的病毒传播的原理。
她能意识到这套规则的厉害之处。
这种封闭的、被割裂的空间,处处受到监视。
在这一空间中,每个人都被镶嵌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任何微小的活动都受到监视,任何情况都被记录下来。
权力根据一种连续的等级体制统一地运作着,每个人都被不断地探找、检查和分类,划入活人、病人或死人的范畴,并且做出相应的处理。
“这种严苛的制度下要是真的能实行,瘟疫将没有任何生存的空间。”阿莉西亚低声轻喃,“这样的话,南方的麻烦应该很快就会解决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夏亚说。
他的目光闪动着。
“如果麻烦只有瘟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