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枉眼夫人”(1/2)

第644章“枉眼夫人”12

天威道观在夜色里,呈现出与在白日间截然不同的感觉。

阴惨惨的风掠过居院巷道,

树影在白墙上张牙舞爪。

排成一列的二十余具无头尸体,推开了坐落着祖师殿的院落大门,从中鱼贯走出,它们的影子映在侧方的白墙上,与树影交叠,僵硬的步伐投映哎白墙上,尤显诡异阴森。

一身血衣的无头师公摇摇晃晃地走着,

它们身后长出的细竹竿诡影相互叠合,变得愈发高大,那苍白诡影随着二十余个无头师公身形摇晃而摇晃,在摇摇晃晃中,自身又分裂出另一个与自身一模一样、九丈多高的苍白诡影。

两道细长脸上长出七排淌血的眼睛,舌头都长至脚下无头尸脖颈处的诡影,分列于无头师公队伍的左右两侧,它们细长的指甲穿入虚空中,就从未名之地打捞出散碎的大道纹韵,与自身散发的诡韵相结合,各自形成一面长方形、长柄的对牌。

那两面对牌皆是黑底,四边簇拥着大道纹韵形成的血红纹络。

一面对牌上书肃静。

一面对牌上书回避。

两道苍白诡影各执一面对牌,朝着前方大松树下的阴暗角落里扇动而去

阴风乍起!

风中响起阵阵鬼哭之声!

与鼎灵躲在大松树后,观察着这队怨神仪仗的苏午,眼神微凝这两个怨神仪仗挥舞对牌,掀起的阴风,竟然有刮飞活人意识的能力,他都在那阵风下意识隐约浮动,更不提身旁的女师公,只能运用自身诡眼的力量,定住自身的意识,令自身意识不至于被怨神仪仗一下扇飞!

他与鼎灵折转过诸多道院,已经见过各种不同的怨神仪仗。

那种手持哭丧棒的细长诡影,只是最普通的怨神仪仗而已。

随着聚集的天威道坛弟子增多,

十人以上的天威门人队伍,即能聚集起对旗诡影;

二十人以上的队伍,便是聚集起如当下一般的对牌诡影;

还有三十人以上队伍聚集成的对锣诡影、对伞诡影、对扇诡影,以及手持金瓜大锤的赤红诡影、持月斧的青诡影、持朝天蹬的黑诡影

如此林林总总,诸般诡影排列起来,正好能组成一个礼制规格与此下朝廷四品以上大员相等的仪仗。

这是鼎灵之所以称这些诡影为怨神仪仗的原因所在。

“此中俱是死尸,没有活人了。

我便用雷法驱杀了。

绝其后患!”

苏午拍了拍鼎灵的肩膀,

随着他手掌在鼎灵肩上落下,鼎灵顿觉自身被对牌扫来的阴风扇动的意识,又归于平静,这一路走来,她在无形中受到了身畔这位同辈师兄的各种照顾。

今次月牙夜上,打散怨神仪仗,比从前每一次都轻松,不必像从前一样,打散一次怨神仪仗,自己就要卧床休养很久。

她向苏午感激地点了点头,道:“好。”

苏午未说什么,

倏忽起身一对对牌从左右朝他交攻而来,他身形纹丝不动,背后生出一双阴影手臂,一双手掌二十根手指连动,无数斑斓丝线就从指尖飞纵而出,缠绕住了那对对牌。

紧跟着,苏午自身左手并起剑指,右手抟符箓于掌心,头顶冲出赫赫雷光,雷光将暗淡天穹撕出一个窟窿,窟窿中,雷池乍现!

雷池之中,一道紫金宝诰已然显化了大半,

其上交结雷龙电蛇,又朝苍穹之顶奔腾而去,与原始雷祖北阴圣母的庙系交感!

像是一根根荆棘的雷电汇聚在苏午右手掌心,刹那间聚成打神鞭苏午手持这道比鼎灵初见之时又增壮变长了不少、犹如一条三丈紫蟒般的的雷霆鞭索,照着迎来的对牌诡影狠狠抽打了过去!

噼啪!

打神鞭落在两道诡影身上,一瞬就将两道诡影撕裂!

将聚集出它们的二十余具无头师公尸体,尽数打成焦炭!

“荧惑一星,驱飞火轮。万里烜赫,霹雳发声!急急如律令!”苏午随手丢下打神鞭,那以道道雷光聚集成的鞭索自行崩解,消失无踪,他手印一变,转而掐流火印,使出了以真武庙系降下的神韵,点化出的诸雷法符箓中的流火阳日咒!

符箓从他背后飞腾而起,拖曳着一团流光,绕过那二十余具化作焦炭的无头尸,

将之再次点燃!

焚成灰烬!

此后,

苏午又召一道符箓在手,口中乃道:“太上敕令,超汝亡魂。孤魂鬼魅,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屈曲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

法咒一下,

那些集聚在四下的亡者意识尽被扫光!

祖师殿已然是苏午与鼎灵最后一个尚未搜查到的地方,将此间的怨神仪仗解决以后,怨神仪仗汇集不起来,怨神法驾无法出行,

怨神也就无法降临!

鼎灵看着满地散落的骨灰,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内心的焦灼感终于随着那被风刮走的骨灰而消散去了。

她微微侧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身畔的苏午,岂料苏午已经转过头来看着她,二者相视,鼎灵清秀的脸孔上顿生局促忐忑之色,匆匆转回了头去。

就听苏午在她身旁说道:“怨神由何而来,为何此间好端端的一个个活人,会在夜晚自动招引来怨神仪仗的降附?

以及,鼎灵师妹缘何不受此影响?

鼎灵师妹,可能告知于我?”

二者协力终于打散了今夜出现在天威道坛之上的怨神仪仗,再兼苏午曾经救下过鼎灵的性命,鼎灵对苏午总是比对旁人更多出几分信任来。

她闻言点了点头,嗫嚅着嘴唇,发出细微的声音:“先前事情太急,我来不及和你细说现下怨神仪仗已被打散,时间还有很多。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我能告诉你的,都会告诉伱”

两人说着话,

并肩从大松树下走出来。

或许是因怨神仪仗被打散了的缘故,天穹上的暗色也在不知不觉间消褪了许多,那种让人心生不安的感觉就此消散去。

此下天中虽只有浅浅一道月牙儿,

但四下却遍布繁星。

明日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月稀星朗,淡淡星光洒在二人肩头。

鼎灵看着山阶之上自己与苏午交叠在一起的阴影,虽然四下里山风凛冽,让她身上觉得有些发冷,但她心里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感。

那是一切烦恼皆被遮蔽在外、不用去忧虑以后的安全感。

她稍稍放慢了脚步,轻声说道:“怨神仪仗或许自我出生以前,就已经出现在每个拜入天威道坛的弟子身上,天威道坛的弟子外出之时,在外过夜不会出现任何异常。

但只要回到山中,在凤山的道观里过夜,怨神的仪仗队伍就会从他们身上出现。

我是从道观的一些典籍记载中,发现端倪的。

那些典籍里都提起过,每到月初,天上只有一轮月牙的时候,凤山天威观顶上的天色,总会比往常更早暗下来。

此后道坛门人都会生出疲倦之感,早早上床休息。

第二日就会发现,

道观里会不知缘由地死上几个人,或者是失踪几个人,而后在数年之后,在某处山涧悬崖下发现失踪者的尸首。”

苏午闻声皱紧了眉头:“那些失踪者、死者,想来是被怨神仪仗抽走了魂魄的人。

你所查阅的典籍记载之中,最早于何时出现的这种情况?

出现此种端倪,天威道坛莫非没有继续追查过真相么?

数十百年来,就任由门人弟子一直频繁失踪、在月初死亡?”

鼎灵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午身后,低声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的出身,天威道观里的弟子大多对我防备有加,我想在道观里查阅典籍,也只能请白鹤上人帮忙,在藏书楼里带几部书籍出来给我阅览。

所以我对此只隐约有些了解,并不清楚这种情况最早出现于何时。

就我自记事开始到现在,不曾听闻过天威道坛的坛主对此有过甚么防范天威道坛上下一应人等,我甚至怀疑他们根本不知道怨神仪仗的存在。”

“道坛上下所有人,皆会在月牙之夜为怨神仪仗降附?”苏午确认般的再次向鼎灵问了一遍。

“是。”鼎灵点了点头。

“所有身在山中的人,都必然会在月牙夜时为怨神仪仗降附。

人人都变成了那副模样,异常也就变成了正常。

他们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曾经为怨神仪仗降附过。

那你缘何从未受过怨神仪仗的影响,不曾被其降附过?”苏午看向了瘦弱女师公。

鼎灵听得苏午的问题,她眼神茫然,蹙着眉道:“我自出生之时,身上就容纳了一只厉诡枉眼夫人,据白鹤上人所说,我身上容纳的厉诡,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是血脉里就有的厉诡。

这个厉诡天然克制怨神仪仗,它应该就是我不曾为怨神仪仗降附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