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德看着一团白乎乎的云朵正在朝自己飘了过来,连忙张开嘴,想要咬下一口,试试看是不是像棉花糖一样的味道。
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呸呸呸!怎么又腥又咸?”
罗伊德吐了几口唾沫,又擦了擦嘴角,抹去云朵残留在自己嘴角的血迹。
他扒拉在巨人的肩膀边缘,低头俯瞰,看着那细线一般的山川河流,在巨型火柴人的脚下被逐一跨越。
“兄弟,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罗伊德开口问道。
却没能得到任何回答。
或许是因为他实在太过渺小,如细菌般的微弱,根本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所以目前这番看似漫无目的的游荡,应该也是有意义的吧?
也可能是这位巨型火柴人,并不能听懂人类如今的语音。
然后保持着那种直立着上身的姿势,很别扭的缓缓跪下,又伸出手,从
至少自己的交流等来了回应,至少自己不是在跟空气说话。
这片巨人的肩膀是如此的宽大,就像是一座宏伟而空旷的城市。
严格来说,是一大坨不知道是植物还是生物或者是金属矿石的玩意,还在微微蠕动和颤抖着。
罗伊德不由得笑了笑,无奈的耸了耸肩,又哭笑不得的说道:
“谢啦兄弟,但我真不敢吃这个……而且我吃了也没什么用吧?”
祂想要带我去见证什么,再记录什么……
接着,祂竖起两根通天高塔一般的手指,精准的落在了罗伊德的身体两侧。
也没过多久,罗伊德看见远处的天边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祂先将那捧东西送到了如山峰般雄伟的头颅边上,像是在咀嚼和品尝。
虽然是没法接受别人的好意了,但罗伊德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当手指离开之后,罗伊德面前便多出来一堆小山般的‘食物’。
罗伊德无奈的笑了笑,又后退了几步。
从那里忽然冒出来一坨漆黑的线条,扭曲纠缠在一起,组成了一坨不可名状的复杂图案,然后朝着巨人扑了过来。
“我是想多陪你一会的,但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送我过来见到你的那头仪轨,应该不剩下多少持续时间了吧?”
没办法,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吧?
正在罗伊德因此感到无奈的时候,他发现巨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罗伊德絮絮叨叨的问了一通,每一句都没能等来任何回应。
“话说,你是原本就长成这样的吗?还是说,你在我眼中是这样的?因为这是我所能理解的形象?”
罗伊德随便走远了几步,保证自己不会被脚下的晃动给抖下去,然后才盘腿坐下,仰头对着那座隐藏在云雾中的山峰问道:
“你又是想让我见证些什么呢?”
于是罗伊德也不再急切的询问,而是让自己变得耐心下来,静静的等待着。
那应该是巨人的某个敌人……
它,或者说祂,原本的形象应该也不是这种黑色毛线团,就像巨人的本体不可能真的是火柴人一样。
祂们在罗伊德眼中所呈现出的,只是他所能理解的样子。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瞬间,黑色毛线团便来到了巨人身边,两个巨大的存在当即展开了一番激烈的搏斗。
大概就是你打我一拳,我撞你一下这样吧,有点像是回合制玩法。
但罗伊德知道,这还是因为祂们之间真正的交锋,自己并不能理解,所能看见的,就只是这样略显滑稽的一幕。
当然,他也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影响不到。
就像蝼蚁无法理解人类的战争,凡人无法触及神祇的争斗一样。
但万幸的是,他似乎也不会被波及到,得以毫发无伤的看见巨人使出一记大摆拳,彻底的放倒了那坨毛线团。
接着,巨人还是像之前一样挺直了腰,蹲了下去,然后伸手抓起一团什么东西,送进口中。
也还是没忘了罗伊德这个‘小兄弟’,用两個手指分了他一缕。
罗伊德顿时感觉到一股温柔的,无形的液体淋在自己头上,非常的舒适,像是大冬天泡在热水里似的。
虽然他并没有真的被打湿,但比先前经历的那些还要让人感到舒爽和愉悦。
……………………
其实罗伊德并不是在仪式一开始,就遇见自己‘好兄弟’的。
在更早一些,仪式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超脱】仪式出现了状况,也不清楚自己的本体在现世中的变化,甚至都没有发现两位院长提及的【思维深潜】状态。
脑中那一大堆能提醒他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真实之书》在缓缓翻开了新的一页,准好去见证和记录。
所以罗伊德一直都处在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下,放松身心,摒弃杂念,迎接向自己扑面而来的历史。
在仪式的刚开始,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有些眼熟的战场上,能看见远方像黑色浪潮一般席卷而来的庞大魔物群,而在自己身边,却只有数量与之完全不对等的少量人类在组织防线。
罗伊德记得自己曾经看过这一幕,在街头画家送给自己的那副画上。
可就在他发愁要怎么应对这种局面时,眼前的画面再次模糊和变化,身边忽然‘刷新’出一大堆‘同学’,正在齐心协力的围攻着一头不可名状的魔物。
那魔物的体格足足有小山一般大小,比薇娅她爹带给罗伊德的压迫感更强,身上全是那种生物与机械零件融合而成的组织,看上去就让人毛骨悚然。
虽然这是罗伊德没有见过的画面,但根据他的推测,或许与自己所在的那片墓园有关吧?
可就在他准备施展力量,与‘同学’们并肩作战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又再次切换了。
这一次,罗伊德来到了‘希尔蒂娜’的身边。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可爱,但却换成了一身保守的学术长袍,远不如平日里那样大胆,更是好好的穿着一双小皮靴,遮住了那双可口的玉足。
她正在跟几位陌生的同学争执不休,表情凶巴巴的,让场面看上去非常的不愉快。
可就在罗伊德准备帮‘希尔蒂娜’出面对线的时候,眼前的画面不出意外的又开始变化了……
这一次罗伊德来到了一处破局古典韵味的实验室里,刷新在他身边的,是一群学者打扮的陌生人,正在为什么东西奔走忙碌着。
而在罗伊德身边的不远处,竖着一口科幻片中的培养水槽,贴着一个‘266’的号码牌,里面安静的沉睡着一位漂亮可爱的女孩,正在等待着有人将自己唤醒。
可就在罗伊德准备帮自己的‘小女友’遮掩一下那赤裸的娇躯时,眼前的画面果然又开始变化了。
他又陆续来到了很多场景,有些是在学院里的,有些是在战场上的,有时能遇见一些熟人,有时却只能看见那些墓碑上的人……
他目睹了人类城市被魔物蹂躏的凄惨;他亲历了魔物席卷的绝望;他旁观了同学坠入癫狂的痛苦……
但他也见证了人类抗击末日的英勇;领略了人类在绝望中的反抗。
每一幕场景,都只会持续短短几秒,并且没有一个清晰明确的事件顺序,就像是将一大堆历史事件,历史节点,历史记录混杂在一起,砸在罗伊德脸上一样。
这让罗伊德没有时间去细细的品味和感悟,但好在《真实之书》在尽职尽责的履行它的使命,将之一一记下。
它每翻过一页,每记录一幕,罗伊德都能感觉到自己变强了一点点。
这并没有体现在面板那些数值上面,他也没收到任何面板提示,只是能感觉到有一种东西,一股力量,正在涌入自己体内,正在汇集于自己身上。
罗伊德不太清楚这具体是什么力量,又能改变什么,能让自己变强什么?
也许这就是【超脱】带来的真正改变,也许这就是从历史中所能汲取到的传承与力量?
他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好也很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体验,让人迷醉,难以自拔。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希望这样的舒适能一直持续下去,永远不要停下来。
渐渐的,罗伊德耳边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呓语。
一开始还只是含糊不清,又渐渐的变得清晰和高亢,像是有人在放声高呼着,像是有人在慷慨颂唱着:
“坠入……深渊!”
“触碰……真实!”
“拥抱……癫狂!”
“恩享……无序!”
“直面……混沌!”
罗伊德并不是听见这番呓语。
起初,他对此嗤之以鼻,以为这是什么疯子的胡话。
但在此时此刻,他却无比认同这番话。
这并不是什么癫狂的呓语。
而是……
献给伟大的颂歌!
渐渐的,罗伊德发现并不是有人在耳边呓语,也并不是有人在高声赞颂。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他的耳边安安静静。
发出那些声音的,其实就是他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