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言随手将那舆图扔在地上。
“殿下，想要试探我，未必需要这般手段。”
他看着李道吾惊诧的面容，冷声说道，眉眼之中好似有冷意弥漫。
“如果殿下觉得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合作对象，此时便动手，也并非不可以。”
“果然瞒不过你。”
李道吾在短暂的惊诧之后，便是苦笑出声：“抱歉，本殿下也是有些心里落不着底，你我都是万丈崖上之人，应当能理解本殿下。”
李君言当然能理解，正是因为理解，他才明白李道吾的意思。
要杀黎王不难。
顾引桥就在不远处的屋中。
黎王身边可没有程擒虎与千牛卫，只要不引起顾掌门的注意，顾引桥一个人便能潜入宅邸之中，杀他于无形。
纵使不行，李君言一身医术，不仅能医人，也能杀人。
只要提前做好毒药，暗自下毒，也是一个结果。
到那时，黎王的死也会被李玄武当做丑闻压下。
一切水到渠成。
但这并非李君言要的东西，若是如此，他与黎王有何区别？
更何况李道吾压根便不是要来帮他的。
李君言在突厥一战，功名赫赫。
与之相比，李道吾在群臣的眼中不过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无论手段心机还是功绩，都差得太远。
功高震主，取
死之道。
今日李君言可以不动声色杀了黎王，也能在来日不动声色杀了他。
这才是李道吾最为担心的事情。
帝王家里，哪有什么狗屁的信任可言？
不过都是尔虞我诈的算计罢了。
被李君言捅出想法，李道吾讪讪一笑：“今日之事，你可当做未曾发生，若是有事可来寻我，你我今日也算是透了底，可信我。”
随后找了个理由离开。
李君言并不相送。
只是看着李道吾远走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
本来与李道吾和秦海结盟，只是李君言终究无法与李都黎站在一方，也想着借借他们二人的势力。
但如今看来，李道吾也并非一个足可托付的人选。
这小子，疑心太重了……
李君言很确定，外头一定藏了人，只要自己开口说一个好字，便会在前往刺杀黎王的途中，因为某种意外身亡。
如今还是一个四皇子都已然如此。
若是某一天真让他坐上了皇位……李君言不敢想象。
大概便不会有今日一般的试探，而是只要个莫须有，便能将他斩首。
说起来，与四皇子与太子，倒真是亲兄弟，这心性，几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看李道吾消失在视野尽头，李君言眼眸忽然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快步走入屋内
。
“少爷？”
随后在纸上写写画画。
边上的宋曦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看这有些疯癫的模样，不由惊呼出声。
李君言没有回应，片刻之后，放下纸笔，嘴角咧出冷笑。
“君不仁，我不义。”
“既然来了，便好好收着我的大礼！”
次日，李君言一夜未眠，早早便赶到了鸿胪寺之中。
甄布满刚下马车，便看到他站在门外。
有些诧异：“李大人？如何来得这般早？”
李君言只是笑笑：“昨日有事提前离开，心中愧疚，便想着今日来早点，好准备些事情。”
“李大人，别放在心上。有些事情总是免不了的。”
甄布满闻言，脸色一变，而后将手搭在李君言肩上，叹了口气。
看这样子，想来已经知道了邵府的事情。
李君言默不作声。
不久后，突厥使臣也从下驿之地前来。
几人在门外简单说了些客套，便是进了殿内。
随后默契的不做声。
昨日事情，即使到了下值，也未能解决清楚。
无奈之下只能让众人先行回去，今日再议。
而众人之所以此时依旧等着，便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李玄武今日便会亲临旁听。
不知道等了多久，鸿胪寺之外终于传出一道通报。
“陛下驾到！”
随即，便看到李玄武走入殿内。
众人连忙起身：“臣、外臣，拜见陛下。”
“众卿家平身。”
李玄武只是笑了笑，径直坐在主位之上。
目光环绕殿内所有人，最后带着些许诡异，落在李君言身上。
“诸位不必紧张，朕今日只是前来旁听。”
“诸位可自行行事。”
随后便是不再开口。
听到这话，甄布满知晓是自己表现的时候，正要起身，但被李君言拦住。
“李大人？”
听到甄布满颇为诧异的声音，李君言只是收回抓住他的手，淡淡一笑：“甄大人，今日不如由我来？”
“正巧昨日从甄大人身上也学到许多，心中也有些兴趣。”
虽然不知道李君言想要干什么，但甄布满犹豫片刻，也并未拒绝。
而是看着李君言站起身，整了整衣冠。
“阿布拉阁下，本官想问你一个问题。”
被突然点名，阿布拉眼中微颤，死死盯着李君言：“李大人请说。”
在来之前，占不花便告诉过他，这个年轻人的危险。
此时自然小心不已。
“贵国觉得，自己还有一战之力吗？”
“李大人何意？莫非是要羞辱我等？”
阿布拉闻言，皱起眉头冷声说道。
却不曾想李君言忽然摊开手，笑了笑：“并无此意，只
是在说一个事实。”
“各位皆是在西北之地生长的人，精于骑射，勇猛异常，但突厥之地，多是荒漠，便连草地也并无多少。”
“这个情况也就意味着，尔等若是大战，粮草必成问题，可对？”
“粮草是民生之本，除去沙场之外，稀少的粮食，也就意味着人口的稀少。瀚拔城是突厥以南最为要紧之地，依仗地势成为天然要塞，一旦失守，众人皆知那时候我大周挥师北上，再无阻拦之力。”
“但就是这般要塞，所有兵力，满打满算，不过只有七八万不到。”
“而我大周地广人多，粮草充沛，再度挥师，一旦昭告天下，便有百万大军，突厥可觉得还有能耐与我等一战？”
李君言缓缓说道。
一字一句，尽数刺入阿布拉心口。
“李大人狂悖了，我突厥虽然兵力不比大周，但人人皆是马术好手，将士浴血，同经生死，未必……”
正在苍白反驳，却被李君言摆手打断。
“阿布拉大人，你我都是聪明人，便不必说这些废话了。”
“突厥骑兵确实勇猛过人，加上大周西征水土不服，依仗地势，或许有本事一战。”
“但此后大周若是再起兵，便不会是百万人，而是百万火铳。”
“本官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你莫非还有话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