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武端坐在后头重新修建的营帐之中。
脸上仍然是有些漆黑一片的杀意神色。
但此时也安静听闻下方回报。
“昨夜的损失……竟是如此惨重？”
听着下方众人的回答，李玄武越发手脚冰冷。
“是……”
苏靖叹了口气。
他如何能不知道李玄武劫后余生，刚刚醒来，却突然遭受这般打击的心思？
但此时也只有如实回答。
“昨夜虎群突袭，城防司一百二十人，全灭。”
“臣手下兵卒，死伤三十余人，神机营阵亡二十七人，就算是千牛卫，也有十二人的损失。”
这些人，大多都是大周最为精锐的部队。
但昨夜的突袭之中，仍然有如此惨重的伤亡。
作为皇帝，李玄武自然心疼不已。
尤其是神机营。
其余的人都好说。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会有身故一天，带着这般觉悟成为兵甲。
但神机营，是李君言的心血。
他不知花了多少心力，才让神机营走到如今地步上。
此时李君言还不知身处何处，朕却让他的神机营出现这般惨状，这小子要是知道了，会恨朕的吧？
“娘娘呢？”
“娘娘已由神机营与千牛卫护送回来，正在后方，交于蔡太医诊
治，所幸并未受太过严重的伤，稍稍调养就好。”
“好。”
听到这里，李玄武的心好不容易放下些许。
随后艰难至极的站起身。
“传朕的旨意，昨夜伤亡之人，家家户户以三百两告慰，厚葬。”
“是。”
听到这话，苏靖也快速起身，行礼之后，朝着外头走去。
而此时李玄武脑袋忽然有些疼痛不堪。
是谁？
昨夜是谁动的手。
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包括苏靖在内的众人。
他几乎要清洗整个朝堂。
这个人是谁？
李道吾吗？
他是最有可能之人。
但李玄武直到现在仍然难以相信。
若是李道吾的话，只要杀了李玄武就足够了，为何还要牵扯上这么多的人。
一旦这些大臣也死在昨夜，整个名为大周的东西，也会随之彻底崩塌。
大厦将倾。
而李道吾要的只是皇位，他没有理由做到这个程度。
一时间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玄武下意识觉得，要是李君言在就好了。
若是那小子在的话，总有一条路可以走。
而一念至此，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快步起身，抓住边上的龙袍披在自己肩上。
朝着外头走去。
身边看守的太监顿
时大惊，想要上前阻拦。
“陛下……不可如此，您身子还……”
“起开！”
李玄武一把将那人推开，正走到营帐之外，却忽然被一人挡住。
只见眼前那人看着颇为憔悴消瘦，低着脑袋。
在察觉有人出来之后，这才缓缓抬起眼。
赫然便是许云锦。
但此时的许云锦却并不似原本那样意气风发。
反而看上去好像风中摇曳的古旧木偶一般，随时都有彻底倾塌的可能。
“许将军……”
李玄武下意识说道。
而许云锦眉眼中没有光彩。
只是沉声问道。
“陛下，要去何处？”
程擒虎等人如今还要维持四周的防线。
重现调整守备，防止出现漏洞。
因而看守此地的事情，自然就交在了许云锦的身上。
“昨夜前来救驾的人，是你神机营部下？领队之人是谁？如今何在？”
虽然不清楚许云锦此时为何是这般模样。
但李玄武终究按捺不住心中思索，开口问道。
他如今仍旧清晰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那个年轻人将他带走时如山一般的安稳。
李玄武甚至觉得，那人就是李君言。
但许云锦此时，好似死水一样的面容却忽然颤抖一阵。
目光
之中流落出凶狠。
“陛下，你哪也别去，就在这里安心休养就是。”
“许云锦……”
李玄武一愣。
以往的许云锦虽然有时也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但绝不会以这般姿态对自己说话。
这是大不敬。
但许云锦好似已经下了决心。
“陛下，就当做听臣一句劝。”
“那人是不是李君言？”
李玄武深吸一口气。
几乎已经确定。
如今只有许云锦知道李君言的下落。
而一个神机营的人，不会在李玄武面前自称臣。
答案其实早就已经呼之欲出。
而这句话，似乎彻底撕碎了许云锦的防线。
目光之中浮现凶煞。
便是李玄武，也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模样。
只见许云锦忽然深吸一口气。
颔首道。
“是，他就是李君言。”
但下一秒，却忽然探身上前一步，气势骤然如利刃般锋利。
“想见他？可以，他的尸体现在就在营后！”
尸……尸体？
好似在脑袋中骤然爆裂一枚惊雷。
李玄武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李君言……死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许云锦厉声道。
“他也是
人，如何不会死？”
“陛下，不要去见他了，他如今已经死了，就让他安安稳稳地走！”
“他这一辈子，都是你们皇室脚下一条狗，为你李家多少次拼了命？如今他真的将命都给你了，就不能让他好生睡一觉吗？！”
许云锦说着，眼眸之中已是浮现出水光来。
“陛下，李君言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你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是不再给李玄武任何开口的机会，便是匆忙转头离开。
走了两步，好似又下定某种决心般，回过身来，将一枚什么东西扔在地上。
“今日臣的僭越，陛下要杀要罚，陛下定就是。”
“李君言与我说过，做一件事，善始善终，臣仍旧会护送陛下前往昆吾山，再护送陛下回皇城。”
“这之后，臣便不在是朝堂之人，也不是什么狗屁的虎威军主帅。”
话音落下，身形已然走远。
李玄武在原地愣了许久。
这才上前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是虎威军的将印。
好。
李君言死了。
李玄武日后所有的寄托都灰飞烟灭。
如今许云锦也罢官不干……
一念至此，李玄武颓然倒在地上。
“这世道，还有比朕，更窝囊的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