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孤孤冷冷的站着,再也没有了往日里假装出来的温柔。
他黑眸沉沉,里面藏着丝丝缕缕的死寂。
“死了的确可惜,慕衍,你这样的人,加上孤这样的人,。合力将京城的水彻底搅浑,将那些恶心的畜生一个个踩在脚底,肆意蹂躏,应该是极有趣的。”
“孤等着你的身子治好,感激的废话就不必说了,不如百年之后,替孤向岳母道声谢,她生了个好女儿。”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回头,就这么走了。
慕衍眼眸剧烈颤抖,眼底的神色却逐渐清明。
手里的药瓶变得格外烫手。
他其实很早因为邵阳,留意过周璟,但从没有过交集。
可四年前,城国公犯了科考舞弊案,是周璟去抄的家。
他正巧路过城国公府,就听说里面竟然搜出一个早就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药人。
消息一放出来,所有人都沸腾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能想到还有药人活着?
城国公甚至没在外透露过分毫。
那些钟鸣鼎食出身的人都想来分一杯羹。
慕衍当时就站在门口,他看着药人筋脉寸断,浑身没一块好皮肉,一心悲戚求死,可为他过来的人全都虎视眈眈。
周璟提着剑,浑身冷戾,一言不发结束了药人痛苦的一生。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将药人的尸体烧了。骨灰扔到了河里。
剑下还在滴着血,他看了眼人群。
“为了贪欲,喝人血,吃人肉,把人折磨致死后连骨头都不放过,磨成粉用来入药。三十多年前的荒唐事,还不够吗?”
“生而为人,还望诸位,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那时,慕衍听到周璟语气格外冷淡:“从今日起,世上再无药人!”
想到这里,慕衍沉沉的叹了口气,这药瓶应该就是当时从城国公府搜出来的。
周璟刚从小门那边走回去,就撞上了小姑娘,她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都听见了?”
慕梓寒把暖手炉往他手上送:“听见了。”
周璟眉一挑,没想到她这么平静,可仔细去看,因为昨夜哭过,眼睛这会儿都是肿的。
好像,只要碰到她在意的人,小姑娘总会方寸大乱,平常又格外镇定。
比如这时,她仰着头看他。
“皇上是位好君主,只是听你方才所言,怕不是个好父亲。”
“我不知其中可有苦衷,也不愿去论是非。可那次街上谋杀,死了那么多的人,他说会为殿下做主,他没做到,他答应过母后,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给无辜惨死的冤魂一个交代,可他仍旧没有做到。”
是什么,能比亲生儿子的安危还重要的?
难不成端漠皇对周璟的好,只是假象?
周璟听她说这话,仿佛被戳中了笑点,他忍不住笑的肩膀跟着抖。最后用慕梓寒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慕梓寒看他这样,莫名心情沉重。
她低声道:“殿下明明很难过,为什么还要笑?”
“小姑娘,你哥哥没教过你,这世上人心叵测,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最会下棋吗?”
他笑容说收就收,语气凉飕飕的:“谁都是他棋盘里的一枚棋子。”
废了,没有用了,即便舍不得,也会在大局面前说弃就弃。
可惜了,周璟不是任谁都能摆布的。
端漠皇的选择,他也并不意外。
慕梓寒明显一愣,慕衍从不会和她说这些。
她抿抿唇,听他说哥哥,昨夜又哄着她喊了一次又一次,这会儿头脑一热,点头:“现在教了。”
周璟掀开眼眸,这会儿是真的乐了。
那红色丹药,并非是周璟的血研制的。
一是时间太短,研制丹药所需的药材一时间也难寻,并无时间准备。二是慕衍的身体也等不了。
也诚如慕梓寒所想,便是有时间准备周璟现在的身体也遭不住日日放血。
他身上有两种毒,一是断鼎,二是每次中午吃的药丸。因他体质特殊,身体虽说一直是平衡的状态。可血到底是含有毒性的。
上回去邬县,小姑娘烧的太厉害,周璟别无他法,给她喂了血,后面下了船后,也在小姑娘的吃食里面放了些解毒的草药。
这才不至于出事。
而上回救慕衍,是没办法了,不得不如此。蒙时后面又开了药方一直吃着,可若再来一次,只怕没把人救好,反倒送去阎王那里报道了。
而他今日拿出来的丹药的确是药王谷药人留下的。
是昨儿夜里,周璟命寂七去取的。
药王谷的事慕梓寒也有所耳闻。
为什么,那次周璟用血救慕衍时,邵阳会大发雷霆。命在场的人不准走漏半点风声?
其实,那次,她就有些许猜测,只是不敢去深思。
三十年前的一场火灾将药王谷烧了个干净,满山的药材尽毁,药人被捕。成了权贵之间竞相争夺的物件。
活生生的人,因为血肉能治百病,传闻中更有吃一口堪比唐僧肉的说法。就成了别人豢养的‘食物‘。
歹毒到了极致。
周璟手里怎么会有?或者更准确的来说,他和药王谷的人有什么关系?
慕梓寒很想问,可昨夜他从寂七手里拿着到手的药瓶后,眼里情绪低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时,她竟然有种荒唐的错觉。
如果她问,周璟定会说说。
可答案显而易见就是血淋淋的伤疤,扯一次,疼一次,注定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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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侯爵府为了这次的宴会,下了不少功夫。京城里头能请得人都请了。
这一天,来了不少人,府外停满了马车。便是街道也格外拥挤。
路人路过时,都忍不住驻足一二。
“也不知今儿容小姐来不来?”
“自然不来,上回的事都差点把人吓疯了。”
“这可说不准,毕竟侯爵府的门第谁不想来得来攀一攀。”
有人嗤笑出声,示意大家去看站在门口迎客,笑容得体的侯夫人。
“侯夫人哪里还能准许女儿再和容小姐有往来,淮郡主又一向听母亲的话,且看着吧,以后定是路上见了,也不会打招呼了。”
的确不会打招呼了。
即便侯夫人没说,淮萱也不想理容安这个蠢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