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澄园树下的兔子轻晃。
药房是周璟泡药浴的地儿,唯恐出差错,也怕有不长眼的奴才闯入,向来是禁止奴仆靠近的。
屋内点着安神香,青烟袅袅。随着药浴的雾气往上弥漫。
周璟就差将舌头咬出了血,疼的险些晕厥时,蒙时在一旁下针,又给他续上短暂的清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敲门声。
慕梓寒见蒙时正忙着,也就踱步而出。
是她熟悉的人。
谭洲手里提着盖着黑布的笼子,看到慕梓寒,恭敬的请了安。
“这是蒙时要的。劳烦太子妃送进去。”
说着,他还不忘说伸长脖子试图窥探里面。
可有屏风遮挡,视线受阻。
谭洲:“殿下可好?”
慕梓寒接过来,唇抿了抿:“会好的。”
谭洲在龙啸山时曾和朝廷过来剿匪的官兵面前露过脸,他的画像常年贴在通缉令墙上,到底不方便出现在京城,更不敢久留。
东西送到,他一步三回头的告辞。
慕梓寒垂下眼帘,关上房门。
谭洲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却不想在假山那边,撞见了前头拐角处出现抱着锦盒的周承。
他身影一闪,躲到了暗处。
动作快如风。
喜公公语气不是很好:“三皇子这几日来的倒是勤。”
周承垂着眸,语气低低:“我刚得了一只上千年的灵芝,想着此物补身子,要是皇兄吃不了,皇嫂吃也是好的。”
说着,他脚步一顿,涨红着脸:“若是……若是打搅了皇兄养病,那灵芝就由公公转交,我这就回了。”
喜公公看他态度还行,脸色也好转了些。
“您是皇子,说到底老奴该尊着敬着,可想来三皇子也知道老奴是个急性子,一切以殿下为重。”
“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您多担待。”
“您可知昨儿在殿就吐,一会儿说冷,一会儿说热。站都站不住。”
这一句话吓到了周承。
他猛的抬头:“皇兄如今可好?”
“一早就被人背着去药房了。这会儿还没出来。”
喜公公再不喜,也不能做主,让周承离开。
“您随老奴来吧。”
在前面带路,周承跟在身后,视线随意一瞥看向前面,正巧是方才谭洲所站的地方,那里没有人。只有路旁树叶随风轻轻晃动。
解毒的过程煎熬又漫长。
慕梓寒将笼子提到桌子上。
“这是何物?可是待会要用的?”
蒙时快步走过来。
“是。”
“这可是从雪山那边抓来的。一直让谭洲养着。”
见他要掀开黑布,慕梓寒下意识凑近。
谁知道里头竟是一条窝着酣睡的蛇。
屋内温度高,蛇很快就醒了过来,通体雪白,性情暴烈,警惕做出的攻击姿势,张嘴吐出信子。
慕梓寒猛的身子后退。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是怕这种冷血动物的。甚至不敢多看。想到方才还提着,手都有些抖。
蒙时捏住蛇的七寸,蛇奋力将身体扭成诡异的弧度。
周璟闭着眼,眉头紧拧。
慕梓寒看到这一幕,拢了拢眉心。
“蛇没毒吗”
蒙时很骄傲。
“没殿下毒。”
生怕慕梓寒不信,他在周璟指尖割了道口子,取了血。
蛇闻到血的味道,就贪婪的大口大口喝。
没几秒。
蛇死了。
慕梓寒:……
真的,周璟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
蒙时又开始念叨:“蛇胆,得用新鲜的蛇胆入药。”
“殿下这边您看着,我去屏风外处理。”
慕梓寒不再分神,严肃紧绷着脸点头。
她搬了凳子在浴桶旁,严阵以待的盯着。
周璟虽然闭着眼,可意识却最清醒不过。
在蒙时割疯批血的时候,只为了给慕梓寒做示范,周璟有那么一瞬间想让蒙时下去见阎王。
鼻尖药香味浓烈,可仔细去闻,还有一股似有非有的淡淡甜香味。
是她身上的味道。
每次,被他抱在怀里,周璟总会将鼻尖蹭着她细白的脖颈。
周璟不想动,他现在好不容易身上的痛亦有所缓解,要是一动,那些消停了的感觉,又要深入骨髓。
可有些画面,却浮现在眼前。
她被亲的小声喘息。
还有他的手修长,曾让她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周璟突然有些热。
药浴是热的,浸湿皮肤。由外而内。
可那一股热是从心口往外蔓延,由内而外。
两两撞上,周璟的呼吸都沉了沉。
他明明没睁眼,手一伸,却准确无误的按住小姑娘的后颈,稍一用力,把人往自己身边带。
下一瞬。
慕梓寒的唇被他狠狠亲了一口。
慕梓寒连忙去看屏风后面,好在没让蒙时看见。
而周璟疼的好似伤疤被掀的鲜血淋漓,他‘嘶了一声。
慕梓寒:“你……”
疯批虚弱,嗓音都在抖:“痛,并快乐着。”
蒙时收拾好了蛇胆,又加入之前研制好的药粉。脚步轻快进来时,莫名觉得这里气氛有点不对。
他狐疑可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药房再一次的安静下来,除了煮药的咕噜咕噜声,再无其他。
又过了片刻,外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殿下如今还在药房,三皇子若要等,就去对面的凉亭等着。”
慕梓寒眉心一蹙。
但并曾理会。
时间一寸一寸流走。也不知过了多久。
慕梓寒发现,药浴那鲜红夺目的颜色逐渐变浅。应该是被吸收了,周璟脸上也逐渐有了点血色。
煎好的药香味带着催人心肝的苦。
喝了药后,便和之前每次药浴一般,开始施针,但这次的针法也大相径庭……
周承被晾了很久。
茶壶的茶都喝光了。
他低垂着眼,也没让人添,一动不动的坐着。
终于,门被里面的人打开。
慕梓寒朝他这边过来。
周承忙站起身,拱手行礼:“皇嫂。”
慕梓寒浅笑。
“殿下身子不适,恐不得见你。我也无心招待,三弟不如改日再来。”
周承忐忑不安问:“皇兄如何了?”
周承似难堪,唇哆哆嗦嗦:“是我的错。”
“昨儿的事,是我疏忽了,不该在皇兄面前多舌。”
“怪我。”
慕梓寒认真去辨他表情。
也许是小姑娘从小看人脸色揣度人心思长大,她总是过于敏感。她从一开始,对周璟的两个弟弟,都没太多好感。
周煜野心昭昭过于自以为是,而她一直认为,周承远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她到底心存戒备。
“眼下可不是谈论对错的时候。”
“恕我直言,殿下如今过一日就少一日。他够累了,如今忙不动了,得坐下歇了。这些年来,他身为兄长应该让人挑不出错来。对你如何,三弟心里也有杆称。下次还是莫在他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让他操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