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姜府上下都在忙着为姜柚筹备及笄礼,一开始对过流程之后,她倒也悠闲,也没有再穿越,只是与卫崤保持着书信来往。
那日的信寄出后,她很快就收到卫崤的回信,信纸有厚厚一沓,他说那翡翠戒指确实是成对的,一直在为她留着,待他得胜归来,就用来跟她求婚,剩下的就是记录了一些小事,说一些腻死人不偿命的话。
姜柚还在想,这信若是被九黎的人截了……九黎:让我看看这个大景的战神太子天天在搞什么阴谋诡计……6!
她当时被自己的想象逗得笑个不停,笑了半天才平复下来,抓起笔给卫崤回信,在信中把这个乐事也记了下来。
他再回信的时候,随着信一起寄回来的,还有一枝山樱花,摘下来已经过了约莫三日,但看起来还是玲珑粉白,如雾如云,隐约还能闻到极淡的香味。
信中写道:我有一斛春,聊赠心上人。
更加腻歪了,姜柚笑得不行,小心翼翼地把这枝山樱花做成了干花,插在一只细口的白釉瓷花瓶里,搁到了床头的斗柜上。
农历五月,夏始春余,水溅荷叶,柳垂金线。
明日便是姜柚的及笄礼了,今日卫崤的信匆匆送到了她的花庭轩,不似往日,这次用的是八百里加急速递。
他心里也清楚,作为大军统帅,他大概是没有办法赶回来参加姜柚的及笄礼,这些东西,都是他花了很长时间筹备的礼物,终于赶在笄礼的前夕送到了姜柚的手上。
东西送到的时候,姜柚正在跟刚抵达燕京的便宜哥哥姜怀野见面。
他回来得比预计的时间早,也没告诉旁人,按照规矩,先行去拜见了祖母,姜柚这几天都在陪老夫人吃饭,刚绕过屏风,就看见了坐在老夫人旁边的姜怀野,身长八尺,一身黑衣,五官中能看出姜朗行的影子,只不过更加锋利一些,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
姜柚觉得,这个哥哥好像从中二少年长成了一个少言寡语的严肃青年。
姜怀野早就听见了脚步声,第一时间看了过去,眼神有些陌生,待看清来人后,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只见自家妹妹抽条似的变瘦长高了,杏儿眼,蔷薇唇,肌肤奶白,穿着藕粉色的对襟衫子,显得十分乖巧。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气氛莫名有些凝滞,毕竟原身讨厌这个爱管教的兄长,兄长也拿这个跋扈的妹妹没辙,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
只有姜老夫人乐呵呵的,她刚才拉着姜怀野的手哭了一会儿,这会儿被哄得高兴了,朝姜柚招了招手,说道:“呦呦,快过来,看看这是谁?”
姜怀野搁在膝头的手收紧了一些,手指微微蜷缩,每次与自家妹妹见面,说不了两句她就要闹起来,他看见熊孩子就头疼,对此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他心底还是疼爱这个妹妹的,他比她大了六岁,在她五岁以前,他经常守着她、抱着她,只不过后来,她身边多了几个嘴甜的姐妹哄着,长此以往,她就有些嫌弃这个有些木讷的哥哥了。
姜柚走到姜怀野面前,展颜一笑,眉眼弯弯,乖乖地唤了一声:“哥哥。”
一瞬间,姜怀野好像又看见了当年跟在自己后面不停喊哥哥的小团子,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冷淡,连忙添了一句:“妹妹。”
姜柚见姜怀野有些局促,也没多说什么,坐到一边,熟稔地抱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祖母,今日我想吃奉和居的鸽子。”
姜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骂道:“小馋猫,吃吃吃,我让春荷去买。”
“才不是我想吃,我是想让兄长也尝一尝。”姜柚笑吟吟地看向姜怀野,介绍道:“兄长,这奉和居的鸽子是今年推出的新品,先卤后炸,酥脆金黄,鲜嫩多汁,特别好吃,你等会儿可一定要好好尝尝。”
她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好,美食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以后她和便宜哥哥就是一起吃过饭的朋友了。
看着自家妹妹的笑靥,姜怀野微微一怔,唇角轻轻勾了起来,说道:“我会的。”
三人正坐在一起说话,当然,主要是姜老夫人和姜柚在说,姜怀野充当了一个很合格的背景板,只有被call到的时候,才会发出各种单音节词,不过能看出来,他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眼底也有了笑意。
回来之前他还有些紧张,虽然父亲在书信中说妹妹现在已经乖巧懂事了许多,但他心里是不怎么信的,毕竟父亲对他的小棉袄一直都有滤镜,不过现在一看,确实是很乖。
中堂里的人来得越来越多,二房和三房的都来了,毕竟是好日子,气氛还算融洽,快到用午膳的时候,管家忽然匆匆走了进来,说是太子殿下派了人来给五小姐送及笄礼。
姜柚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以往卫崤的东西都是直接让暗卫送到她的院子里,今日怎么直接送到大门口了,其他人却非常淡定,姜老夫人站起身,挥手说道:“快请。”
“我的乖呦呦,莫要紧张,这两日上门送礼的人很多,不用在意。”她拍了拍姜柚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对了,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母亲娘家的表兄弟和表姐妹下午也要上门来,记得做好准备。”
如今大部分人心里都清楚,建元帝早就无心问政,实际掌权的是东宫太子,而今太子在外征战,便是内阁首辅姜朗行姜大人在代理朝政。
所以姜大人家的嫡女办及笄礼,太子派人来送礼,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姜柚放心了,点了点头,说道:“我晓得了,祖母。”
为首的是程子阙,他暗中朝姜柚眨了眨眼睛,又恢复成了靠谱的模样,他身后站着十六个宫人,一字排开,手里捧着十六个金盏托,盖在上面的红绸一揭开,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姜宜安姐妹俩甚至差点把手帕给绞烂。
只见那金盏托上有成套的首饰,什么长簪、步摇、璎珞、耳珰、玉镯等,金镶玉,点翠石,就说那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和红珊瑚番莲花钗,全部都是顶好的东西;有各种珍贵的布匹,全部是江南进贡来的,就说那织金锦,整个皇城只有十匹,而这里就占了六匹;还有各种瓷器、书画、香料、糕点等等。
琳琅满目,多不胜数。
姜怀野的目光却落在了其中一个金盏托上,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一条交领齐腰一片式破裙,缠枝花纹精致,呈现出一种被水洗过的雨过天晴色,非常漂亮,薄、软、轻盈而垂顺,有一种波光粼粼的质感。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他吃惊地上前一步,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青蝉翼?”
程子阙看了姜怀野一眼,笑眯眯拱手道:“大公子好眼光。”
所谓青蝉翼,乃是天青蝉褪下的蝉翼,这种布料刀枪难入,水火难侵,万金难求,常用来缝制护腕和腰带,这样缝制成一整条漂亮的衣裙,可以说是非常奢侈的行为了。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看了看姜柚,又看了看这些礼品,眼神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变化,虽然说送礼是正常的,但是送这么大的礼,就很不正常了啊!!!
这太子殿下……
姜柚恨不得捂脸,这一出下来,卫崤大概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姜老夫人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井井有条地安排道:“真是多谢太子殿下美意,把这些东西都送到呦呦的院子里去吧……神医大人,还请稍歇片刻,留下府上用顿便饭。”
程子阙笑眯眯地拱手道:“那就多谢姜老夫人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中堂去了,姜柚走在程子阙旁边,他一边跟姜老夫人说话,一边不留痕迹地给她递了一封信。
姜柚面不改色地把信收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除了一旁的姜怀野,他的目光十分敏锐,微微眯起眼睛,脸色有些凝重。
用过饭后,程子阙没有多留,喝了一盏茶便起身告辞了。
一群人散去,姜老夫人拉着姜柚的手看了半天,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乖呦呦,先回去吧。”
姜柚乖乖地笑了笑:“好,那我下午再来陪祖母。”
姜怀野微微一拱手,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待两人走后,姜老夫人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对旁边的马嬷嬷说道:“等朗行回来了,就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马嬷嬷应了一声,劝慰道:“老夫人,您不用太过忧心,就算那太子真的……有贵妃和大爷撑腰呢,五小姐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姜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叹道:“太子妃的尊位不重要,我只希望呦呦以后能遇上良人。”
另一边,姜怀野与姜柚并肩走着,他时不时拿余光偷看眉眼带笑的妹妹,憋了半天,在快走到花庭轩的时候,终于开了口,试探性地问道:“呦呦,你与太子殿下相熟吗?”
不怪姜怀野有疑问,当今太子之前不过是不受宠的七皇子,无权无势,却能得到满朝文武的支持,绝对是个不一般的狠人,而在这之前,他听说过自家妹妹跟着其他皇子欺凌七皇子的事情……
别人或许会觉得太子是对姜柚有意,但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像这种潜伏在黑暗中,伺机咬断人喉咙的野兽,怎么会这般良善?
姜怀野觉得,太子很大可能是想把姜府变成自己背后的助力,才会这般献殷勤!
见便宜哥哥一脸凝重,姜柚有心劝慰他两句,笑着说道:“哥哥放心,我与太子的关系很好,他人也很好,你要是见到了,应该能与他成为朋友。”
闻言,姜怀野的脸色更凝重了,看自家妹妹这样,分明是觉得太子是个很好的人,难道太子还暗中使用了美男计来打感情牌吗?竟然如此卑鄙!
如果姜柚知道他都脑补了些什么,大概会感慨,这便宜哥哥虽然表面上变得少言寡语了,但是内心好像还是住着一个中二少年呢……
与姜怀野分别后,姜柚回来花庭轩,坐到书案边,从怀中取出了书信,里面又是厚厚一沓信纸,写了很多东西,有的事情是重复的,不过卫崤依旧不厌其烦地写了下来,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除此之外,信封里还装着一对金镶珍珠耳环,这是卫崤亲手做的,在边关闲暇的时候,就学着缠金丝、打磨珍珠,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做出了这对耳环。
耳坠为金质,弯钩,有累丝五瓣花形坠盖,了一下,坠在小巧的耳垂上,漂亮得惹眼。
她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简直爱极了这对耳环,坐到书案边,提笔写了信,还另裁了一张宣纸,用炭笔在上面画了一个戴着珍珠耳环的Q版小人,在旁边标注道:←耳环很漂亮,我非常喜欢,给你看看我戴上的样子~
把宣纸折好,跟信纸一起塞进信封里,交给暗卫送出后,姜柚拿出上锁的雕花木箱,把卫崤寄来的信小心地整理好,放到了木箱里。
木箱里放着卫崤寄来的信和一些小玩意儿,几乎快要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