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人出门看雪的计划还是被暂时耽搁了。
吃完早点后，阿斯蒙蒂斯非常勤快地把餐盘收拾进了厨房里，姜柚正准备去衣柜里挑羽绒服，就听见门铃响起了。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摄像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略有些眼熟的中年妇女。
约莫五十来岁，个子不高，大众脸，五官看上去很平凡，没有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点，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眼底却深藏着一股自认优越的精明。
姜柚没有急着开门，微微眯起眼睛，从记忆中翻找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这个中年妇女的身份。
中年妇女名叫唐萍，江文珠的母亲娘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远房亲戚，婚姻不幸福，丈夫家暴、出轨，离婚之后，便想办法去投靠江家。
正巧被怀孕的舒曼撞见，看她可怜，便帮她说了几句好话。
虽然当时舒曼已经发现自己被欺骗，对江千峰死心了，但她正是年轻貌美的年纪，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江千峰舍不得放她走，便使用花言巧语和权势，哄骗加逼迫，迫使她不得不留在了江家大宅里当一只金丝雀。
对于舒曼友善的举动，唐萍表现得很感激，她留在江家当上了保姆，算是为数不多的、对舒曼母女释放善意的人。
六年前，母女俩被赶出主宅的时候，唐萍也是唯一一个跟原身偶尔保持着联系的人，虽然舒曼跟她的关系比较一般，但原身对她的观感却还不错。
姜柚打开门，默不作声地看着唐萍的脸，除了衰老了一些，跟记忆里的没有特别大的区别。
她刚才回忆了一番后，从局外人的角度冷静观察后得出结论，这人根本就不似表面表现出来的这般善良无害。
而且唐萍跟舒曼之间，应该就是典型的引狼入室、以怨报德的关系。
一开始江千峰还比较宠爱舒曼的时候，唐萍经常会表现出关心母女俩的样子，给自己塑造了一个知恩图报的和善形象，迅速拉近了跟两人的关系。
但其实她心里非常嫉妒、讨厌舒曼，确切来说，应该是厌恶所有长得好看的女性，觉得她们不过就是靠着一张漂亮的脸迷惑了男人而已。
受到欺骗的舒曼被迫成了江千峰的金丝雀，但在唐萍看来，更应该是舒曼为了金钱和地位，主动勾引江千峰，就像是当初小三主动勾引她老公一样，
错的是舒曼，是小三，而不是“无辜的”男人。
唐萍在江家呆的时间长了，自以为高人一等，两面三刀、捧高踩低是常见操作，在面对原身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用一种故作感叹和悲伤的语气，给本就敏感压抑的孩子灌输一些充满恶意的观念，挑拨母女的关系，否定她的价值。
“唉，可惜舒曼夫人的出身比不上唐夫人，不然先生也不会区别对待文珠小姐和春枝小姐的。”
“可怜的春枝小姐，要是舒曼夫人没有把你生成一个没用的Beta，先生也不会这样讨厌你的。”
“Beta都是没用的废物，以后只能在社会底层工作，我可怜的春枝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啊！”
pua，妥妥的pua。
只不过那时候母女俩都把唐萍当成亲近的人看待，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险恶用心，没有发现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下藏着的恶意，被她给趁虚而入了。
虽然等原身长大了一些，唐萍就很少说这种话了，但是在那些日复一日地恶意灌输下，原身本就敏感的性格早就变得越来越阴沉，对母亲的怨念也越来越深重。
不明所以的舒曼察觉到女儿的变化之后，曾经多次试着跟她沟通交流，却都被拒绝了，没有成功。
反之，原身居然跟假意温柔的唐萍拉近了关系，对她变得依赖起来，觉得她才是真的关心自己。
后来，在原身十三岁那年确定转化成Beta之后，母女俩便被赶出了主宅，唐萍也没有撕破脸皮，甚至一开始的时候还经常跟原身联系。
当然，并不是真的关心她，而是想看看母女两人过得有多惨，或者刺激一下原身越来越脆弱的神经，让她的性格变得更加激进和阴暗。
就算被赶出来了，可每一年过年的时候，原身都不愿意跟舒曼一起过，而是在唐萍的蛊惑和怂恿之下，厚着脸皮、孤身一人回到主宅去参加家宴。
她一直做着自己又变回“江家小姐”的美梦，实际上却是成为了被奚落和嘲讽的对象。
其实在姜柚看来，唐萍的演技并不高超，只不过当时的舒曼没有多少社会经验、不能很好地看透人性，而原身则是年纪还小，天生敏感寡言，三观还没有正确地塑造完全，很容易受到影响。
这才让唐萍有了可乘之机，毕竟亲近的人捅刀要更加容易，杀伤力也更大。
当然，这些年里被社会磋磨的舒曼现在已经能够看破唐萍的伪装了，知道她不似表面这般温柔善良，早就渐渐疏远了她。
只不过一直到现在，舒曼都还被蒙在鼓里，对唐萍曾经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没想到她会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做出这种事，散播如此深的恶意。
可以说，原身的性格变化以及母女俩的关系决裂，除了生活在江宅里太过压抑、江家人的区别对待之外，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唐萍的有意为之。
＊
唐萍觉得面前的姜柚长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扫了一眼门牌号，又确认了一遍后，迟疑地问道：“你好，请问这里是……江春枝家吗？”
唐萍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江千峰的命令。
一周以前，参加完游艇宴会回来的江千峰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主动提出让那个被他视为耻辱的beta女儿回主宅参加家宴。
他甚至还纡尊降贵地亲自给姜柚打了电话，不过没打通，发的消息她也没回。
江千峰完全没想过自己的电话号码早就被姜柚拉进了黑名单里，也没想过她根本就不想回他的消息。
他非常自信地认为她不过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心里对于父亲的漠视有些怨气，随便给点甜头尝尝就好了。
江千峰想起来以前唐萍跟舒曼母女的关系不错，便让秘书买了个最新款的包，让唐萍拿去送给姜柚，然后告诉她，他亲自邀请她回主宅参加家宴的好消息。
如果姜柚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话，绝对忍不住要骂一句“普信下头男”，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爹，想得倒还挺美。
其实近两年多里，唐萍跟原身已经没怎么联系了，毕竟到现在为止，距离母女俩被赶出主宅已经过去快六年了，也没有什么联系的必要了。
而且她偶尔会在电视上看见舒曼，知道她重回了娱乐圈，只不过只能在各种电视剧里跑龙套，知道舒曼过得不容易，她心里就暗爽了。
来之前唐萍也试着联系过姜柚，只不过只得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因为姜柚刚穿来不久，就把所有跟江家有关系的人全部拉黑、删除了。
之前在酒吧的时候，因为给姜柚转钱是直接转到了银行卡里，江文珠也没发现自己早就被删了。
而留着江千峰的联系方式只不过是方便接收每个月的生活费而已。
渣爹是渣爹，生活费是生活费，他又没有钱重要，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唐萍联系不上人，也不敢跟江千峰说，只能自掏腰包，花钱去查了舒曼的家庭住址，这才知道母女俩居然住进了盛世豪庭里。
盛世豪庭，虽然不是顶级的豪华住宅区，但也是帝都里能够排得上号的小区了，许多明星都住在这里，一套房怎么也要上千万才能下得来。
唐萍将信将疑地找来，却被拦在了小区外，因为里面住着不少明星，所以管控得比一般小区更加严格，除了业主以外，陌生人必须业主同意，然后进行详细的相关登记才能进入。
唐萍没有办法，只能给江千峰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这几年，江千峰也没怎么关注过母女俩的情况，听她说完后，微微有些吃惊，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托了关系，找了住在盛世豪庭的朋友，用业主的身份把她认领了进去。
＊
听见动静的阿斯蒙蒂斯从厨房走出来，刚想说话，就见姜柚暗中抬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然后还给了他一个“呆着别动让我来”的眼神。
他乖顺地停下了脚步，站在玄关旁边，听话地保持沉默，看姜柚发挥。
姜柚把视线微不可察地移回来，看着唐萍，微微勾起唇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回答道：“是啊，这里是江春枝家。”
闻言，唐萍的眼底迅速掠过一抹扭曲的嫉恨，居然真的住在这里，明明刚被赶出主宅的时候，她们还只能住在一间小得像是蜗牛壳一般的出租房里！
呵，离开江先生后，舒曼肯定又勾搭上了别的有钱人，不然她们怎么可能住得上这么好、这么贵的房子！
唐萍把情绪按捺下去，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热情地说道：“真的吗？太好了，小姑娘，你是春枝的朋友吗？我是看着春枝从小长大的，你可以称呼我唐姨。”
姜柚比唐萍高了半个头，手扶着门框，并没有让她进门的打算，微微倾身，唇角勾起的弧度变得大了一些，眼神却很冰冷，语气质疑：“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可我怎么不认识你？”
什么？？？
唐萍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姜柚的意思，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有些茫然地睁大眼睛，目光紧锁在姜柚脸上，跟探照灯似的，盯着她不放。
眼前的少女生得很漂亮，骨相简直完美，扎着高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乌黑潋滟的眸子很明亮，仿佛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无所遁形。
唐萍愣愣地看了几秒，不由得心头大震，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少女眼熟了。
这张脸，跟二十年前的舒曼很像，甚至比她曾经无比嫉妒、厌恶，还想过毁掉的那张脸更漂亮、更赏心悦目！
可是……唐萍攥紧手，指尖掐进了掌心的肉里，她对少女的印象，还停留在六年前。
长长的头发遮住半张脸，总是躲在角落里，用艳羡的目光看着收到万般宠爱的江文珠，阴沉、畏缩，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跟现在一对比，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简直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太令人震惊了！
受到的冲击太大，唐萍瞠目结舌地失语了半晌才慢慢缓过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扯了扯嘴角，用一种惊喜又欣慰的语气感叹道：“你……你居然是春枝小姐！天呐！你看上去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现在的你看上去跟舒曼夫人年轻的时候太像了。”她知道母女俩的关系很差，也知道对方很介意自己的beta身份，所以故意说道：“虽然一个是beta，一个是oga，但是一看就能看出你们两人拥有血缘关系。”
姜柚把唐萍的反应尽收眼底，她笑了笑，缓缓地直起身子，当机立断，决定走一个没有素质、脾气暴躁的人设。
她也不接唐萍的话，只不客气地驳斥道：“你谁啊？装GPS了吗？搞不清自己定位是吗？莫名其妙跑来我家门口狗叫什么？”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唐萍的意料，这犀利的几连问搞得她一噎，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尴尬地解释道：“是我啊，春枝小姐，唐萍阿姨呀，你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
“唐萍？”姜柚把手肘撑在门框上，垂着眼睛，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唐萍，过了一会儿，才拉长了音调，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你啊！”
唐萍心里本就窝着一团火，被这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一打量，浑身上下更是不舒服。
见姜柚想起来了，她攥紧手，连忙说道：“是啊，是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我……”
“得了，别说废话，看着烦。”姜柚拧着细长的眉毛，直接打断了唐萍的话，讥讽一笑：“我还以为谁呢，说话这么不中听，这嘴腌了几年啊这么入味儿？oga怎样？beta又怎样？关你什么事？没那本事就别想管那闲事，别来搞笑，ok？”
大概是被pua了的缘故，原身虽然脾气差，但在唐萍面前一直都没有什么脾气，跟个面团似的好拿捏，对此唐萍心底一直都是有些优越感的。
可是现在面对姜柚这么惊人的转变和这么不客气的态度时，她心里的落差不可谓不大，差点就一口气提不上来撅过去了。
唐萍吸了一口气，没有看清形式，还拿着以前对待原身的态度，用一种故作关切又失望的眼神看着姜柚：“我可怜的春枝小姐，你……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这些年来，舒曼夫人都不关心你的吗？”
“你知道的。”她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先生更喜欢像文珠小姐那样温柔大方的女儿，唉，你要学会改变，一定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这一面，要是让他看见了，一定会对你失望的。”
不得不说，唐萍对原身还是很了解的，她知道对方一直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注，希望能够讨好他，然后回到江家继续做小姐，于是，她便故意在字里行间把江千峰搬了出来。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
姜柚抱着双臂，翻了个非常标准的白眼，嗤笑一声，说道：“人都有多面，你们看到我哪一面，就说明你们只配看到哪一面。”
“你要搞清楚一点，你们算什么东西？又渣又坏又傻逼，我没给你们扬了就算不错了，还妄想我跟你们谈素质？”
唐萍：“……”
系统：“噗哈哈哈哈！宿主，怼人功力不减啊！妙语连珠的！”
站在旁边的阿斯蒙蒂斯双眼发亮，直勾勾地看着姜柚，眼神里写满了崇拜和喜欢。
这个白眼翻得好可爱！
柚柚好厉害，好会说，好会骂人！
嘴唇软软的，想亲！
系统：……栓Q，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