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冲喜小寡妇VS闻少爷【15】

姜柚把那根肋骨小心翼翼地包好,记下闻父贴在木盒子上的符咒图案,这才离开了祠堂。

他还没回到宴席上,刚穿过垂花门,就遇到了等在屋檐下的闻霆。

周围没人,长生守在远处,他好整以暇地站在檐下,半张脸沉在阴影里,眸子漆黑深邃,脸上的神情看不分明。

姜柚走过去,她心里清楚,闻霆必然是知道她刚才在祠堂里,不然不可能出现得这么巧。

果不其然,他刚站定,闻霆就不动声色地问道:“嫂嫂,你刚才去祠堂做什么?”

姜柚还不确定这个黄符的作用,还没搞清楚闻钦的骨头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以及还没查到闻钦的死因到底有什么蹊跷。

她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些掩饰不住的温柔,温声说道:“我想去看看你大哥。”

闻霆的下颌线缓缓绷紧。

在这个年代,神鬼之说还是挺深入人心的,姜柚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你大哥,在梦里,我看见他站在祠堂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所以我就想来看看。”

她说道:“我觉得他想告诉我什么。”

听了这有些匪夷所思的话,闻霆没有不当回事,微微皱起眉头,沉默片刻,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姜柚点了点头,没有对他隐瞒:“就放在他牌位前的木盒子里。”

闻霆知道那个东西,听说是父亲特地求来的,为的是保佑大哥下辈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他接受过新式教育,对这种事情一向不太相信,不过也不会多说什么,在他看来,这种事就是人们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姜柚把布包从袖子里掏出来,捧在手里,当着闻霆的面打开。

“这是……”看着姜柚捧在手心里的一截骨头,闻霆的眼睛微微睁大,仔细观察了一下,惊讶地说道:“这是人骨头!”

这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对。”姜柚应了一声,他抬眼看着闻霆,笃定地说道:“而且是你大哥的骨头。”

她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一开始打开布包的时候,在骨头上看到了一丝缠绕的黑雾,不明显,但确实是存在的。

闻霆没有怀疑姜柚的话,左右打量了两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连忙扯过布,把骨头盖上,压低声音确认道:“这是从木盒子里拿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哥的骨头为什么会装在这个盒子里?是谁放进去的?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三年前,他大哥病逝以后,他还特地从上海回来参加了葬礼,他大哥明明已经埋进了祖坟里了!

姜柚摇了摇头:“确实是从盒子里拿出来的,但是谁放的?为什么放进去?全都一无所知。”

闻霆很敏锐,脑子里一瞬间转过百种念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冷静地说道:“记住,这件事很危险,你别管了,我会让人去调查的。”

不能把她牵扯到这件事里。

闻霆常年待在上海,对这深宅大院里发生的是并不太清楚,但他心里清楚一点,在这个家里,能光明正大地做到这种事且不让人发觉的没几个。

这背后必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和危险。

因为无论怎么想,这件事都太反常、太诡异了。

姜柚主打一个“听话,但没听进去一点”,她顺着闻霆的意思点点头,模棱两可地说道:“我知道了。”

“对了。”她一脸自然地转移话题,好奇的问道:“你想跟我说些什么吗?”

刚才看见闻霆的第一眼,姜柚就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似的。

闻霆有些愣住了,很少有人能看穿他的想法,但姜柚好像总能看透他的真实情绪。

闻霆笑了笑,回答道:“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过两日要回一趟上海,可能要待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想提前跟你说一声。”

他犹豫了一下,细心叮嘱道:“保宁堂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给你安排好车和司机的,你就专心跟着曹大夫学好医术就好了。”

其实他的态度和说的这些话已经有些逾矩了,但他忍不住,不说的话,实在放心不下。

闻霆指了指姜柚手里的人骨,认真地重复道:“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派人去查的,对了,你要事遇到什么事了,可以给我写信或者发电报都可以。”

“事情紧急的话,还是发电报吧。”

发电报?

书信、邮件、电话、千里传音符、光子通讯器、魔法阵等等联系方式姜柚都用过,发电报倒是还没有接触过。

发电报不限字数,发多少字都可以,只不过价格十分昂贵。

清末的时候,电报每字两角四分,据说在李中堂与八国联军谈判的时候,张香帅动辄就发去几千字电报。

最长一次甚至高达五千字,耗银两千两,晚清人甚至赠送了他一个“钱屠”的名号。

到了现在,虽然价格有所下降,但一个字还是要一角六分银元,大概能买十六斤大米了。

所以大部分人发电报时,都是能省则省,把一件事用几个字简单总结。

姜柚还未说话,闻霆就继续说道:“钱的事情你不必操心,只管发就是。”他有的是钱,就算她发上百万字,也没有关系。

姜柚眨了两下眼睛。

闻霆心头莫名一跳。

见他一脸紧张,姜柚很给面子,把那句“你的事我怎么好多问,这样未免也太奇怪了”给咽了回去,关心地问道:“你要回上海?还回来吗?”

闻霆无意识地舒了口气,温声答道:“还不确定,有事要忙,少则三个月,多则半载都有可能。”

他直视着姜柚乌黑的眼睛,心里莫名涌起一阵阵冲动,想要把她一起打包带到上海去,留在身边不分开。

当然,想归想,这种事情是不能付诸实际行动的,正好这段时间,闻霆需要独自静一静,认真思考一番。

自己对这个嫂嫂,到底是见色起意,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闻霆坚定地说道:“我肯定会回来的。”

姜柚有些意外地嘟囔了一句:“居然去这么久啊……”

那等闻霆再回苏州城来的时候,已经是入秋,或者是入冬了。

姜柚仰起脸,乌黑的杏眼弯得跟月亮似的,笑着说道:“那一路平安,好好照顾自己,早些回来啊。”

闻霆的生意本就主要在上海,经常半年,或者过年的时候才会回一趟苏州城来,这次如果不是舍不下姜柚,他早就回去了。

而且近来局势混乱,瞬息万变,各方势力争权夺利,加上闻父的身体大不如前,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变动。

如果真的出了事,到时候整个闻家,可能都得仰仗闻霆的庇护。

闻霆的神色中藏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声音轻,却很坚定:“好,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闻霆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既然说要去上海,当晚就立刻出发了。

当然,主要是真的有急事,不能再多耽误了,本来白日就应该走的,但今日过节,他想跟姜柚一起。

之前追在她身后离开宴席,其实主要是为了同她告别,没成想却误打误撞地替她解了围。

送走闻霆后,姜柚也没待多久就提前离席了,一走出祠堂,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闻钦。

他看起来已经有了些许变化,原本因为硬生生挺住了上百张黄符的伤害,所以暂时变不成人形,只是一只雾状的猫猫。

白天是白色,晚上是黑色,小小一团,显得格外脆弱。

可现在,像是解开了一部分封印一样,他的体积看起来大了许多,大概是……从幼猫长成了成年猫的样子。

一看见姜柚,闻钦就立刻扑了上来,扑到一半的时候却紧急刹车了。

炸毛猫猫盯着姜柚的袖口看,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他愤怒的东西,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

姜柚放轻声音,给猫顺毛的姿势很熟练,眉眼温柔,说道:“我……在祠堂里发现了些不好的东西,没事的,你先别着急,我们回去再看好不好?”

闻钦犹豫了许久,还是按捺不住想亲近姜柚的本能,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挪蹭过去,爪爪点在她的肩头。

周围时不时就有人来往,姜柚没有多说话,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怀疑,匆匆朝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直到关上房门,这才从袖口里把布包掏了出来。

闻钦正在桌子上,往后退开几步,盯着布包看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往前挪,凑上去嗅了嗅,周身的黑雾瞬间就炸得跟蒲公英似的。

这个东西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姜柚伸手摸了摸闻钦,安抚了半天,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做好心理准备,这才把布揭开,露出了里面的肋骨。

闻钦和肋骨接触到的一瞬间,那肋骨忽然化成了张牙舞爪的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径直融入了闻钦的身体里。

姜柚下意识地伸出手,却不能阻止两者消融。

她只能屏住呼吸,一脸紧张地盯着闻钦看,很快,黑猫猫有些踉跄地走了两步,一直到挨上她的手腕,身子才放心地瘫软下去。

脑袋乖巧地贴在她的手心里,一动不动的,如果不是黑雾还在动,看起来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姜柚心里咯噔了一下,表情有些慌,连忙伸手戳了戳猫猫耳朵,见耳朵还在抖愣,才终于放下心来。

虽然闻父对外宣称这符的作用是好的,但各种迹象都表明,事实与他的说法是背道而驰的。

那个黄符一看就是束缚或者封印,闻钦现在或许是在吸收力量。

姜柚没有闲着,她把黑猫猫闻钦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坐到书桌旁,准备好纸笔,提笔把刚才记住的符咒图案画了下来。

她的记忆力极好,还特地练过速记,只看了一眼的东西几乎都能完全记住,更别说还是仔细看过的。

就算图案再复杂,也是一笔一画,一丝不差。

两分钟后,姜柚搁下笔,盯着这图案看了许久,让系统和002去帮忙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到关于这个符咒的信息。

当然,她也没闲着,她起身走到床边,试探性地把闻钦放到了床上。

刚离开姜柚的怀抱,闻钦就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周身的黑雾有些不受控制,泛着一股子凶戾的气息。

看来猫猫离不得身。

姜柚连忙把闻钦抱了起来,一贴近她,黑雾立刻又变乖了,还乖顺而服帖地缠在她的手腕上。

没有办法,姜柚只能一只手抱着猫猫,一只手去书柜里找书来看,虽然效率有点慢,但在她看来,让他安心更重要。

快到深夜十一点的时候,外面的热闹还是不减,到处的灯都亮着,能听见模糊而嘈杂的人声。

屋里的台灯亮着,姜柚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书,面前的书案上乱七八糟地放着好几摞书。

这些书全部都是书柜里除了正史以外的奇闻异志。

姜柚看书看得很快,毕竟暂时也不用细看,而是想从中找到线索,看看能不能找到类似之前的《禁术十一式》的书。

闻钦说不定早就知道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对这种书如此感兴趣,当务之急就是先搞清楚这个黄符到底有什么用。

正当姜柚准备翻下一本书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紧接着,一道女声响起:“大少奶奶,二爷让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闻霆之前确实说过,会让人来给她送点东西。

姜柚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女人,气质普通且平和,看起来不会引人注意。

女人手里端着一个没有上锁的木箱子,木箱子上还放着一只细口的白瓷花瓶,月光洒落在瓶口,泛起一圈润泽的光影。

那里插着一枝红花白边的榴花,重重叠叠的花瓣如翻飞的裙裾,生得极好,非常漂亮。

姜柚只有一只手空闲,刚把木箱子接过来,就觉得手被压的往下沉了一点。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怎么那么重啊!

女人低垂着眼睛,对姜柚有些奇怪的姿势视若无睹。

“二爷吩咐了,您要是有急事的话,也可以来找我,我在二太太的院子里伺候。”

女人只说了这一句话,不多看,不多说,也不多问,等姜柚把东西接过去以后,她立刻就转身离开了。

待女人走后,姜柚用脚合上房门,一只手抱着猫猫,一只手抱着木箱子,还要稳住放在木箱子上的榴花,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她把木箱子放到桌子上,把花瓶放到旁边,盯着榴花看了许久,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打开木箱子,眼神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不由得乐出了声。

“二爷,真是好大的手笔呀!”

这居然是满满一箱子银元,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目测大概得有上千块。

怪不得让她发电报的时候尽情发,原来钱都准备好了,按一个字一角四分银元算的话,这里差不多都能发个一万字小论文了吧。

虽然以闻霆的身份,送钱是最不容易为人诟病的行为,但一次性送这么多,实在是太过惊人。

毕竟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一大笔钱。

闻霆自己说服自己,他都说过了,让姜柚发电报的时候随便发,肯定是要把钱准备好的。

二爷向来说话算话的。

至于那朵花……摘都摘了,还是应该送到想送的人手里,这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