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秋日迟暮,夫子显圣!
长安之南,大山之下。
大红色的灯笼依旧高高挂起,二层小楼旁边的那座小院内,意浓情缠的宁缺,领着婚妇桑桑,走院落中走出。
宁缺的脸上洋溢着喜悦,这是宁缺之前,从未感受到过的喜悦。
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金榜提名时,也唯有这金榜题名时,最能够让人感受到,沉浸在其中,不愿意走出来的喜悦。
行至湖水畔,宁缺行礼道:“老师!”
夫子提着一壶酒,坐在藤椅上,似笑非笑的说道:“阴阳和合,造化之道,确实是食髓知味,哪怕是天上的神灵,也会沉浸于其内,而不得解脱。”
“其实我早该想清楚,广冥真君就是你,从来都没有什么冥王,你在找我,我亦在找你。”
“烂柯寺内发生的那些事情,成功的让我相信了,在世界之外,真的有冥王存在。”
“可是,伱太急切了一些,你在畏惧,亦在恐惧!”
于人世间痴活了上千年,这人世间待的自然也是有些腻味了。
自然想要去天上看一看,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般,下定了决心,要去天上看一看,那昊天神居住的神国之内,究竟有何存在!
宁缺茫然的看着夫子,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桑桑的身上,他惊恐的问道:“老师,您在说什么啊?怎么会没有冥王之女呢?”
“桑桑不就是冥王的女儿吗?老师您难道还不相信吗?”
他不清楚老师究竟在说什么,可在隐约之间,宁缺的心中,无比的惊慌失措,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桑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有无穷无尽的冷漠,她冷漠的看着夫子,说道:“这座城,这座阵,挡不住我的目光,千载悠悠,夫子你也该走了。”
而后一阵蝉鸣声,由远及近而来,那是凄厉的寒蝉声。
寒蝉凄切。
而后越发盛大。
直至,弥漫了整个后山。
一袭书院教习服饰的余帘,面色从容的走到了湖畔,说道:“冥王、明王,昊天?明宗,千年来信奉的居然是昊天?”
这是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明宗供奉广明真君,同时也在畏惧广冥真君。
畏惧着永夜的降临,而如今昊天行至人世间,那么永夜还会远吗?
已经修成了二十三年蝉,悟同了男相、女相之辩的余帘,已然修成了,魔宗千年来,都未曾有人修成的天魔境界。
寒蝉响起的时候,这一片天地,是余帘的天地。
一袭绿衣的桑桑,冷漠的看着走来的余帘,“蚍蜉撼树,谈何易?”
余帘冷笑道:“可若是能够杀死你,我会很开心!”
蝉鸣声愈发的强烈,李慢慢听着那蝉鸣声而来,站在了湖畔看向了,那身为神灵的桑桑。
在初见宁缺的时候,他就本能不希望,夫子收宁缺为徒,可在冥冥之中就早已注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改变呢?
昊天神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人世间,只是他那时候,只是有些察觉,还不知道究竟要发生什么。
夫子抬手,一根戒尺,已然出现在了夫子手中,他看着那冷漠的桑桑,说道:“你曾经守护了,人世间无数万年,无数次的让人世间循环往复。”
“可你如今,享受了作为人的快乐,阴阳和合之事,让人回味!”
“我或许会死,可你如何能够,回到湛蓝青天之上的神国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佛祖认为的冥王,就是这位昊天神,盂兰铃、烂柯寺内的阵,无一不在表明着,佛祖当年所谋划的事情,并不算错。
只是佛祖的弟子,太不成器了些。
桑桑挥动衣袖,广袖挥舞间,余帘引以为傲的天魔世界,便支离破碎。
在昊天的世界内,构建自己的小世界,依托昊天的世界而存在,本身就难以抗衡昊天。
桑桑看着手持戒尺的夫子,冷漠的说道:“一根戒尺,又能乃我如何?”
而后桑桑张开的双臂,洁白如玉的手掌上,散发除了神圣的光芒,那是最为纯净的昊天神辉。
可在李慢慢眼中,那分明就是在烂柯寺时,他所感知到的冥界入侵的气息。
昊天降世,永夜降至!
原来这才是,事情最初的真相。
在书院后山众人的注视中,那位来自神国的神灵,逐渐朝着天上飞去。
昊天神辉,自后山亮起,在这一刻,大日的光芒,都难以掩饰,桑桑身上所绽放的昊天神辉。
宁缺望着桑桑,看着提着酒壶的老师,他总算是明白了,他初识时就梦见了一片海。
拥昊天入眠,岂不是拥整个世界入眠,他梦见的那一片海,应是整个人世间。
“桑桑,你要去哪儿?”
“你回来呀!桑桑。”
宁缺状若癫狂的喊叫着。
陈皮皮看着那桑桑,更是一阵的惊恐,冥王就是昊天,昊天就是冥王,那么道门知守观,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陈皮皮看向了提着酒壶的夫子,问道:“老师,您要走了吗?”
夫子看向了这个,有着赤字之心的小胖子,点头道:“嗯,应是如此。”
“所以我这些时日,吃了很多的牡丹与,饮了过往数百年,都不曾过的酒。”
“享人世间美味已久,我一直以来都是,在墙头随风招摇的野草。”
“如今,昊天邀我上天一战,我又怎能不去呢?”
“皮皮,人世间大乱将起,你也该回去看看了。”
而后夫子将那酒壶扔进了湖水中,朝着那湛蓝青天之上飞去。
风声烈烈,雷声不断袭来,只见那天穹之上,似有神国门户显化。
没有人知道,那神国的门户,究竟有多高,但是神国的门户就在那里,只要昊天想要回到神国,那么总会回去。
桑桑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门户,冷漠的看了眼
这时只见一声清亮如许的鹤鸣声响起,有真人持剑,自黄鹤背上而来。
陈玄手持八面汉剑,于神国门户之下,现出了那巍巍数丈的阳神法相。
“人世间虽为旧邦,其名唯新!”
“贪恋了人世间一晌之欢的神灵,还是神灵呢?”
“你已然回不去了,这大好的人世间,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桑桑驻足而停,冷冷的说道:“界外之人,也敢妄言天地?”
陈玄持剑,言道:“人身有病,当医治;天地有病,亦当医治。”
“而你便是这天地的病因,我有一剑,可诛神、斩魔、破邪、开天、辟地.”
剑,出鞘而去。
而后一道绚烂的剑光,从湛蓝青天之上落下,纵剑万里的确是不如,有一剑在手。
可陈玄的这一道剑,本质上是道,大道至简!
所以这一道剑光,对于人世间的人而言,没有任何的危险,也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一道剑光。
可在桑桑眼中,那一道绚烂的剑光,却是在悄无声息间,越过了她的身体。
无数道神光,从桑桑的体内散溢而出,那是昊天无数次发动永夜,所吃掉的修行者,而积攒的神辉。
在神国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桑桑就得到了神国力量的加持。
可这一刻,桑桑的力量,开始朝着人世间散溢,这本就是人世间的天地元气,自然应当还给人世间。
桑桑那冷漠的小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愤怒,她愤怒的说道:“你这个蝼蚁,当真是该死!”
陈玄看向了越过了昊天,飞上青天之外的夫子,说道:“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一般寂寥。”
“如今的夫子,方才配得上,这样的一句话。”
“天不尊,地不卑,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从赌徒将你从世界之外的混沌中,唤醒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今日的结局。”
“遂古之初,神与道同,可你渎职了,就应有此惩罚!”
秋日黄昏之下,那湛蓝青天之上,有一轮明月,高高挂起!
人世间无数万年不见月,今日终于见月。
月,照亮了万古的黑夜。
那是夫子所化之月,那一轮明月,挡住了神国的门户,无数道神辉落在了那一轮明月之上。
温和的月光,洒落了人世间啊!
没有了力量来源的桑桑,愤恨的看着那巍巍法相,他说道:“你到底是何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世间,会有这样一个人,一个界外之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成为了连她都感到了麻烦的人。
陈玄平静的回答道:“贫道,八景陈玄!”
“送神灵,成人!”
而后一道龙章凤篆书写的大符,笼罩了千里方圆,失去了力量,无法从神国内,获得力量的桑桑,在夫子的月光、陈玄的大符下。
化作了一道流光,朝着人世间坠落而去。
与此同时!
在那桃山上,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神官们,看向了湛蓝青天上,那一轮若隐若现的明月,恭敬的跪倒在了地面上。
“恭请夫子,显圣!”
即便是身为三大神官的天谕、裁决亦是跪倒在地,佛祖于天书中,预言的月出现了。
但是那一道自湛蓝青天上,坠落的那一道流光,又是何人何物呢?
这是这些神官们,所感到疑惑的事情,可如今大战在即,又不可能花费大量的人力去寻找。
天谕大神官,看着那明月,说道:“我看到了,光明来到了人世间!”
他不仅看到了光明,还看到了一道绚烂的剑光,在看到那一道绚烂剑光的时候,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裁决大神官墨玉,说道:“夫子终于走了,我们也终于可以,覆灭唐过了。”
“那些愚昧而又无知的唐人,以为依靠着铁骑,就能纵横天下!”
“殊不知,神殿所畏惧的从来只有,夫子他老人家啊!”
神殿并不畏惧唐帝国,唐帝国有纵横人世间的玄甲重骑,可是神殿亦有护教骑兵,丝毫不逊色于唐帝国的玄甲重骑。
掌教看着那一轮隐退的明月,说道:“夫子登天,昭令人世间的修行者,汇于青峡,覆灭唐国,诛杀冥女,就在今朝!”
这是神殿历任掌教的梦想,终于要在他的手中实现了,对于夫子他有着深深的恐惧,在他还是一个护教骑兵的时候,就见识到了,夫子、柯浩然的蛮横。
不过若非夫子,他恐怕也坐不上,神殿掌教的位子。
南海的波涛上,知守观的观主陈某,踏足了陆地,这是他在数十年间,第一次脚踏实地的站在南海的岸边。
夫子走去,昊天落在了人世间,道门真修所言的封神之事,也可以发动了。
张榜封神,应有开劫之人,而他就是这个,开劫之人。
“数十年流年辗转,再一次踏足了陆地,唐国存在与否,已然不再重要。”
“诛杀昊天,张榜封神,才是正理!”
而后背负着一柄道剑的陈某,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南海的岸边,当陈某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茫茫荒原之上。
大地已然冰封,一片的皑皑之色!
手持天书倒字卷的陈某,每走过一步,便有冰雪融化,而后大地重新焕发了生机,这是属于昊天的权柄。
可是手持倒字卷天书,将为道门知守观,张榜封神的陈某,已然掌控了昊天的些许权柄。
昊天不是一个神,准确一点来说,昊天是祖师从混沌之中唤醒,并辅以人世间,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所造化出来的一个意识的集合体。
准确一点而言,应该说是天道!
天道无常,而大道恒常。
可如今昊天偏爱一人,故当取回其神格,为整个人世间,取回那承载着天道权柄的神格。
至于那位神灵,是死是活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唐国,钦天监!
自从老监正身死,宋监正告老之后,整个钦天监内,无人再敢报那些诡异天象。
报喜不要忧,也成为了唐国钦天监的传统。
“监正,有大星,现于天穹!”
“恐对人世间,有不好的影响啊!”
监正摇头道:“报喜不包忧,诸位领了多少俸禄,不至于把身家性命都搭上。”
一年间去了两位监正,也不知道他能否扛到年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