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小莲花峰上,那一道封神榜上,散发着朦朦清光,照耀了整座武当山。
这七十二峰朝大顶,二十四涧水长流的武当山的香火,也是越发的鼎盛。
前来,拜山的王侯将相,文人墨客,亦是数不胜数。
亦是诗家,泼墨挥毫之地,更是那些,天上坠落犹如雨水一般的谪仙人,慕名而来,却又是循序不敢入之地。
这一日,武当山下,来了一位身着儒生服饰的老人,老人虽说看上去是弱不经分。
可那些,想要插队的青壮汉子,却是被这老人,稳稳当当的拽住,那些青壮汉子,便再也动弹不得。
混杂在香客之中的天上谪仙人,看着这很是熟悉的老人,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呼道:“张扶摇?”
这些谪仙人,或许并不是跟,这位儒家至圣先师张扶摇,是同处一个时代。
可怎么说,在幼年时期,入那蒙学的时候,读的最多的就是什么子曰!
子曰,便是张扶摇说。
只是,相传这张扶摇,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突然,又活了呢?
可当那些天上的谪仙人,再次看去之时,却发现那张扶摇,已然消失不见。
任凭这些天上的谪仙人,如何的寻找,皆是不见张扶摇之踪影。
小莲花峰上!
一袭儒服的张扶摇,看着那悬在,湛蓝青天之下的封神榜,言道:“封神榜?”
“字写的不错,颇有上古文字之风,只是张榜封神,真的能够,改变这个人世间吗?”
天上的仙人,垂钓着人世间的气运,只凭借着个人好恶,便要掀起一场场的腥风血雨。
所以那个时候,他带领着弟子,不断的周游列国,而列国尊他,敬他,却又不用他。
他是个读书人,一个期盼着,这个人世间,能够好起来的读书人。
但是,八百年了,这个人世间,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越发的混乱了。
世风日下,道德不存,仁义缺失,礼乐崩坏!
那颗千年古树之下,陈玄目光从容,双眼微睁,淡然说道:“封神榜,改变不了,这个人世间。”
“世人皆说,那炼狱苦,可炼狱再怎么苦,也苦不过人世间。”
“如果,封神榜,真的能够让人世间变好,封神榜早就,来到了此方天地之内。”
“封神榜,只是为了让人世间的众生,知晓何为举头三尺有神灵。”
“吾以天律,制衡神灵,而神灵惩恶扬善,天地间矣!”
如果,人世间的人们,希望封神榜可以,让人世间变得美好。
那同,那些高喊着,需要青天大老爷的那些普通百姓,又有何异同呢?
当今之世,实为古今之大变,他替这方天地,选择了神治天地!
而他则以,封神榜制衡神灵,以太上八景的名义。
人的欲望无穷大,又只有匆匆百年,自然都是想得,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的事情。
神灵则是大有不同,既是长生身,也是一种诅咒。
一种,自己跳进去了,再也出不来的诅咒,从修行的角度来看,这是等价交换。
神灵拥有的不是修为,而是权柄,天地赋与的权柄。
而衡量这权柄的力量,则是来自于,天地众生。
神灵可以制衡,而人心的贪婪,难以制衡,所以他替此方天地,选择神治。
他不知道,这么选择,对于这方天地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但是他选择了,这么去选择,这就足够了。
张扶摇行至,那颗千年古树近前坐下后,言道:“仁义礼智信,昔年领三千弟子,周游列国,那时候的人世间,还相当的淳朴,不像是现在这个人世间。”
“可神灵者,掌控莫大的神通,神灵失去了制衡,岂非是天地之灾劫?”
“昔年的儒家,今日的儒教,救不了这个人世间。”
“可,封神榜,就真的能够,救得了这个人世间吗?”
他很清楚,八百年前,列国伐交频频,强则强,弱则亡。
是故,皆要强国,而横扫天下,遂而归于一统。
待,天下一统后,儒家方才兴起,为治世之显学,可八百年过去,他的道理,他的经义,已然被篡改。
儒家,已然成为了,儒教。
儒教者,官也!
学得文武艺,卖身帝王家,这不该是读书人。
陈玄看着,这位饱经沧桑的老儒生,淡然道:“道,法自然矣!”
“我不知道,儒家,抑或是儒教,能否渡这个人世间,但是我很清楚,儒教到了最后,就是如同,佛教末法之劫中的魔着佛衣。”
“嘴上面全是圣贤道理,心里头全是,民脂民膏。”
“以律法,严苛百姓,断百姓之血用,弱其身,毁其心,劳其神,累其禁锢,破其简,筑其奢,使其浑浑噩噩,犹如田间韭菜,割掉了一岔子,又长出一岔子。”
“便是,集儒教之大成也!”
“此方天地,自张子起,便不曾有变。”
“唯易不易,天势乾,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厚德以载物!”
“当今之世,又有几位读书人,能够做到如此。”
“读书人,这个词啊!以后估计就没喽!”
圣贤的道理,是圣贤悟出来的道理,但是并非是,读了圣贤书,就能够成为圣贤。
手捧圣贤书,是为了当官发财,来上一个五子小登科。
穷书生,当上了官,便横征暴敛,这便是不曾,当过官造成的见知障!
可无论怎样,一个王朝的兴盛,同底层百姓,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离阳朝的一统,跟底层的老百姓,有半文前的关系吗?
张扶摇坦然大笑道:“所以我来了,儒家变成了儒教,读书人不再是读书人,本是我的过错。”
“只是,因仙人肆意,垂钓人世间的气运,我方才镇守,人世间八百年,让人世间自我之后,再无长久之儒圣。”
“今日,我来,只是为了,挽回这个过错。”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矣。”
之前的人世间,需要他坐镇,但是现在的人世间,因为有道门真修陈玄的缘故,已经不需要,他这样的糟老头子,再在这里坐镇了呀!
该走的人,就该利落的离去,而不是扭扭捏捏,占着位置不走。
陈玄看向了,那道封神榜,言道:“封神榜上,剩下无忧归属的两百六十尊神位,可任由张子挑选。”
&t;divtentadv>“只是天律昭昭,徇私枉法之事,却是做不得!”
张扶摇起身大笑,遂而摇头道:“非也,老夫来此,非是为了入那封神榜。”
“洒脱惯了,受不得约束,况且我一个八百年前的老家伙,就不跟今世之人,争夺那神灵尊位了。”
“吾来此,为化道而来。”
“吾善,养吾浩然气,老夫这一身浩然气,已经养足足八百年了。”
“此来,为后辈读书人开山,为后背读书人,立下一道律法,吾善养吾浩然气。”
八百年前,他曾周游列国,在八百年中,也曾经看惯了,人世间的沧海桑田,王朝更迭!
如今,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陈玄哑然一笑,说道:“张子,何以知我有,道化为规则之神通?”
张扶摇淡然道:“当然是妄加猜测,猜出来的啊!”
“道门真修,既然能够,敕封天地神灵,那么敕令,我这个老朽道化,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本就不愿为神,若是想要成为神灵,他早就飞升到了天界,接了那天君的法旨。
正是为了人世间,他才要镇守,人世间八百年。
陈玄平静的说道:“天地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是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道化为天地的规则,就是在道法自然中,添加上一道,名为浩然正气的法则。”
“即便是为神灵,也终究有功德圆满之时,若是道化为规则,那么便是魂飞魄散,与天地同。”
“人世间,再无张扶摇,人世间再无儒教,亦无儒家。”
儒家至圣先师张扶摇此举,比之不久前的洪洗象之举,还要的疯狂上几分。
道化为天地规则,那么就需要,有人抗住天地的因果承负,扛不住天地的因果承负责,那么自然会失败。
张扶摇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本就是读书人应做的事情。”
“八百年前,周游诸国,偶遇一老者,坐而论道,论及天下,论及万物。”
“老者言之,儒家八百年后,当有一变,自我而生。”
“今时今日,便是儒家变动之始,老者名伯阳也!”
那应该是一个春节,那是在一条大河畔,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大河畔。
他看到了那个,骑着青牛而来的老者,看到了那天边,无穷无尽的盎然紫气。
只是他的那些弟子,却无一人能够看到!
陈玄沉默良久后,平静言道:“是吾师也!”
“既然张子,决定道化,那么便需要,儒家气运支持,张子道化之后,儒家气运便皆为浩然正气,以约束天下读书人。”
“末法不至,浩然正气不绝,浩然正气不绝,读书人不绝。”
既然是他老师的意思,那么他自然应当照办,黄龙士书中的张扶摇,或许没有见到他的老师伯阳。
但是在这方天地,张扶摇见到了,他的老师。
这便是,圣人的莫大神通,倒果为因。
因为有了张扶摇,来武当山见到了自己这个果,才有了在八百年前,他老师伯阳,见到张扶摇这个因。
之后,也就有了张扶摇,来武当山道化的这个果,一因一果皆士玄妙异常。
张扶摇起身,朝着陈玄施以古礼,而后说道:“这一拜,张某替人世间,谢过陈真人。”
儒家的堕落,早已超乎了他的预料,如是他不现在道化,以监察后世的读书人。
那么终有一日,读书人会被天下人所唾弃,或许那个时候,堕落的读书人,会换上另外的名称,出来招摇撞骗。
陈玄坦然受了这一礼,言道:“可天下的读书人,可不会感谢你我。”
“此为,天下敌也!”
“只是,因为那些人手中,身无利器,所以才不敢站出来,骂上两句。”
“但是,事情又不能不做,总不能看着,一方天地之人,都成为浑浑噩噩的韭菜。”
“或是成为,信奉黄白之物的信徒,那样的天地,只能够成为,那一条浩渺长河之内的污秽。”
“那便是,重定地水火风。”
生了病就要吃药,而一方天地病了,自然也要吃药,若是那一条浩渺长河,发现了那一滴水误会了,也会将其打散重来。
这本就是自然之理!
张扶摇接着问道:“明日,道化,可否?”
陈玄叹息道:“张子,走的这么急切吗?”
张扶摇洒脱笑道:“人世间,即将山河无恙,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强行留在,此方天地呢?”
陈玄平静说道:“可,待我写好祭文之后,张子即可道化天地间,时间还有张子,如果还有,什么遗言赠予人世间,可以尽早写出来。”
他不如张扶摇,虽然他如今的修为境界,比之张扶摇高了,不止二层楼。
但是他做不到,一如张扶摇这般的毅然决然。
湛蓝青天之下,黄鹤齐名。
张扶摇泼墨挥毫道:“子曰.”
当今之世读书人,最为擅长的便是子曰!
可是,这都已经八百年了,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否说过,那么多的子曰。
他已经成了一个工具,一个天下儒生,皆可用的工具,可天下儒生,又有多少人,真的明悟了,为了科举当官,才去读的子曰呢?
或许无数年后,人们只会觉得,子曰就是在很久以前,某个叫子的人,说过的话。
至于,为什么这个名叫子的人,说过的话会成为,圣贤道理呢?
恐怕就无人而知了!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这位儒家的至圣先师,一直从日暮黄昏,写到了繁星隐现,明月高悬。
那一轮明月之下,一位老儒生,写尽了自己八百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