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个极善调节气氛的人,餐桌上气氛十分融洽。
慕伊宁却一直低着头,不停地吃着离自己最近的菜。
温浅奇怪,她什么时候喜欢吃苦瓜的?往常总说苦,连沾都不沾一口的。
她夹了排骨,放入对方碟中。
慕伊宁微抬头,看到熟悉温暖的排骨,水晶餐桌下双腿自然的摆放在身前,若无其事地咬起排骨,再也不碰眼前最近的苦瓜一下。
温浅抿唇,叹气,无奈中微微弱弱漫开的温和。
“你很喜欢吃排骨,是不是?”男子微笑,看向温浅。
温浅望着那男子,脸上明明是温柔,却隐藏了丝丝缭绕的冰意,让人不寒而栗。
她皱眉,思索着怎么回答,贵宾房外,却响起了礼貌的敲门声。
走进一个女子,三四十岁的模样,沉稳干练,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秘书模样。
“黎董。”她走到男子面前,附耳过去小声说着什么。
这厢,清脆尖锐的响声,琉璃般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碎了一地,液体均匀地铺开,红艳艳的宛若血液。
温浅见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身旁,侧目,少女的瞳孔急遽皱缩,脸色变得苍白。
她下意识的望向那男子,此刻他的嘴角是若隐若现的笑,他身旁的女子在看到慕伊宁后,流露出一丝惊慌,可眨眼间又面无表情。
侍应生快速收拾了残局,拿来一个酒杯重新斟满了酒。
慕伊宁低头,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
温浅凝视着,却陡然间发现,她拿着筷子的右手,指骨一节节的苍白突出了,低下头,那双纤细的小腿又重新交叠,紧密得无法分开的姿态。
那个女子离去,黎瑞坐在主位的下方,继续温柔地笑着,继续杯影交错,继续流光溢彩的宴席。
“浅浅,排骨吃完了。”慕伊宁指着眼前空空的瓷盘,笑了,干净的能溢出清酒的眼睛。
温浅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有点困了,想回家睡觉了。”她打了个哈欠,眸中是乍泄的晶莹。
慕伊宁向着在场众人做了托词,听完程母的嘱咐后快步离去。
温浅静静地看着她离去,那伶仃着蝴蝶骨的身姿,穿着她在商业街逛了许多家店铺,选了好久才买的粉色曳地长裙。
她隐约记得,她当时更喜欢以往参加聚会时常穿的那套黑色的修身缎带洋裙,没有过多的修饰,也没有星光般的点缀,有的只是一贯的低调,不似这件,眉眼如画,肤若凝脂,灿若琉璃,千万般的好看。
她固执着自己选择的适当性,却选择了她的选择。
温浅默默思考着,餐桌上却一片安静,他们转了目光,望向那据说镶了金玉的门。
那个少女走了回来,优雅的倚在门边,黑白分明的眼睛只看向她:“浅浅,吃饱了吗?想和我一起回家吗?”
温浅从容的站起身,礼貌的道了别后,踩着酒店那据说价值不菲的法国地毯,走向那抹等待的身影,在身后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雀跃着,牵住她的手。
农历癸卯年八月二十四号,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
又是一年寒露至,又是一年丰收时,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枝头,玉米站立在肥沃的土地,金灿灿的稻谷笑弯了腰,它们点亮了秋日的美好,也点亮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望。
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扎着两个可爱的小丸子,仰头站在树下,满眼的垂涎欲滴。
这时满脸慈爱的女人从旁走出,牵起小娃娃微凉的手,一步一步带入温暖的室内。
“这两日要降温,穿这么少站在外面要感冒的,感冒了就不能再出来玩咯。”
“阿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摘树上的柿子呀?小鸟们有翅膀,在树上都快把我的柿子吃光了哩!”
女人笑意柔柔:“再等一等哩,崽崽,等到第一场秋雨来,染红后山的枫叶林,柿子就能吃咯。”
······
“伊宁,在看什么?”温浅端着一碟糕点和一个酒壶走到阳台的休闲桌旁。
慕伊宁走过去坐下,拿起一块糕点,还未入口一股清甜的味道扑鼻而至,一入口,松软香甜的糕体瞬间融化,清香甜软的味道溢满舌间。
再饮一口吉祥酒,入口饱满,从舌尖到舌根,满口甘甜,萦绕着菊的香。
见她吃的开心,温浅也随即拿起一块菊花糕,配着清凉甘甜的菊花白欣赏起花盆里开的正好的菊。
门口丁铃声响起,温浅起身,不一会儿,一个快递员装束的男子抱着两个箱子走进客厅,将箱子放在桌上后又转身出门,将一大束包裹好的玫瑰花放在桌上。
温浅将人送走后,回来便看见慕伊宁对着两人宽的玫瑰花神情冷漠,红唇紧抿。
“怎么了?”
她走近,将快递员走时给她的东西递出:“刚刚快递员说,这个盒子是跟着箱子一起寄出的。”
那是一个木制的盒子,闭合处挂着一个机关锁,慕伊宁接过盒子,屏息凝神,几个呼吸间锁落盒开,显现出里面的景象。
只见盒子的底部被人细心地用丝绒包住,一枚绣着菊花的平安福躺在盒子的正中央。
二人皆是一愣,温浅看着盒中的平安福,针脚细密,图案栩栩如生,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阳光般的温暖。
慕伊宁拿出平安福,小心翼翼且认真的将其佩戴在自己的脖颈处,这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不需要经过思考的自发性的肢体动作。
戴好后,慕伊宁爱怜的轻抚着上面的花瓣,随后指了指眼前的玫瑰花和其中一个箱子,轻声说:“浅浅,这个箱子让快递员原路寄回。”
“好。”
熟透了的柿子握在手里软软的,撕开薄如蝉翼的表皮,晶透的果肉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放在嘴边一吸,比蜜还甜的红色汁水,从口腔涌进心间。
温浅端详着掌心中的红柿,还没透过那层薄薄的包裹似乎就已经能看到里面饱满的即将呼之欲出的果肉,外面一轮火红的夕阳缓缓降下地平线,余晖一寸寸消失在这座繁华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