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咬着嘴唇，掀起眼皮瞄他一眼。
过一会儿。
又瞄一眼。
她感觉自己以前学的心理课程在这个男人面前毫无作用，只能走上前去拉住他的袖子，靠着直觉猜测道：“墨总……你是想让我说服你，还是想让我哄哄你？”
前者，该说的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后者的话……
那就还有得说。
男人幽幽的眸光看着她，不说话，却也没有推开她的手。
那云浅就懂了，傲娇的男人脾气果然很大，她的手顺着他的胳膊绕到身后，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道：“我知道你生气了，但不能一直气，气坏了怎么办？”
墨修衍深眸一动，余光里能看到女人淡妆素裹总相宜的脸，很美，让一切无处遁形的日光仿佛都在为她增添滤镜。
她撇着嘴巴，少了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艳丽，但多了几分干净的娇憨，纤长的睫毛轻轻煽动，就像求大人原谅的小孩。
墨修衍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被丢弃在角落的画面，泪眼汪汪的小姑娘还没有他的肩膀高，仰头看着他，脸颊白嫩多肉，鼻头发红，大眼睛里仿佛有擦不完的水雾，
那样小心翼翼的——
【哥哥，我会乖，你不要讨厌我。】
【哥哥别生气，生气就不好看了。】
【我如果好好听你的话，你可以给我买棉花糖吗？】
【哥哥……】
他嫌她烦，又觉得她可怜，皱着眉头扯纸巾给她擦脸，冷着声音说：“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装可怜也就能骗我爸爸，我才不会上当！闭嘴！”
“哦……”
小姑娘就着他的手给自己擤鼻涕。
见他脸色越来越黑，她缩了缩肩膀，声音软软的，“我最喜欢哥哥。”
“……”
什么小破孩儿，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
墨修衍当时甚至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好久，心想父亲不会是捡了个傻子回来吧？
时光流转，他看着面前这张脸，隐约可见五岁时的轮廓。
第一次见面他就认出了她。
她么……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隔了这么多年也毫无长进，将他忘得彻底就算了，为达目的屈从迎合的样子也丝毫没变！
云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无端觉得周遭的空气越来越冷，那股压迫感像一根看不见的网，压得她的脊梁骨发寒。
“墨总。”
她暗自咬牙，语气却没什么变化。
“我昨天遇到楼谨言真的是意外，那天也是意外，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么……你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呵。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她上一秒发信息说想他，下一秒就跟别的男人亲亲我我，冤枉他了？
墨修衍依旧沉默，讳莫如深的眸子里仿佛有冰凌涌动，说不出的寒意渗人。
云浅漫不经心地揉捏着他的衣领，感觉自己跟个烧锅炉的似的，必须得维持着那个度，稍有不慎就会把火越拱越旺。
“我们的关系虽然不是正常的男女朋友，但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你和宋知景不一样，我喜欢你。”
她轻轻叹息一声。
音量恰巧够他听见。
“至于公司的事，我承认我有所疏漏，这是我该承担的部分，你该追责就追责，我不希望你因为我们的关系给我任何优待。”
“但我提出的建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勉强启动备用方案，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没有那么完美就是，你不同意，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说完这些云浅就陷入了沉默，手上的小动作没有停。
她此时此刻柔软得像一团棉花，乖顺娇柔。
等着他回答，或者说等着他审判。
墨修衍双腿交叠放在办公桌下，身姿修长，只是随意一坐就带着自成一派的气场。
身后的女人仿佛没长骨头一样，抱着他的脖子靠过来，温温的呼吸就在耳边，与其说在说服他，不如说是在撒娇。
他深眸一动不动，短短几秒钟内连呼吸都透着凉意。
半晌，沉沉的嗓音道：“云浅，你是第一个让我恨不得掐死的女人。”
说完就猝不及防的起身，云浅没有防备，感谢撞到身后的显示屏上，扭头就撞进男人那双深沉似海的眸里，她听到他说：“我不否认你床上有点手段，很新鲜，想让我信你就拿出实际的。”
换而言之，他不会再相信她说的话。
但也有点……放不下她这个床伴。
男人一走，会议室的阴霾一扫而空。
云浅单手撑椅子边缘，目光看着窗外，纯粹的湛蓝和无瑕的白，唉，如果生活也这么分明就好了。
她抬手摸了摸心口，好奇怪，明明刚才他说的话比意料中还要好听一些，怎么会觉得闷闷的有点难受？
“云总。”
闵烟敲门进来，正好看到她脸上没来得及收起的落寞。
一怔，“你……”
“什么事？”
云浅调整好情绪，转身走回自己座位去收笔记本，跟鞋的声音在地板上嗒嗒作响，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盔甲。
那张冷艳倾城的面孔只是微微一抬，没有人能看得透她，闵烟甚至觉得方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她沉眸，“墨总刚才派人发了通知，设计部全体听从你的安排，品牌大秀推迟两个月举行，但是会有一个新的设计师来接替安娜的位置。”
云浅怔了怔，“他同意了？”
刚才不是还说看表现吗？
“是的。”
闵烟也觉得惊奇，“墨总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看来你在他心目中也是有位置的。”
这么好说话，背地里一定有令人付不起的代价。
云浅自嘲一笑，“没想到依附男人的感觉，还不错。”
只是不知道这出尔反尔的背后，会有什么麻烦等着她。
——
云浅早就做好了迎接麻烦的准备，只是她没有猜，这个麻烦会以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出现在眼前。
“云浅，云浅在哪儿啊！”
“小姐你……”
“我什么？我找云浅！”
女人尖锐的声音传遍整个设计部，伴随着急不可耐的高跟鞋声，走过去走过来，一堆人都拦不住她。
云浅刚和两个设计师开完会出来，看到那抹身影倏地脚步一顿，两秒后才出声问：“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