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玄小子，快……快逃！”
“朝着山巅逃，只要你到山巅，老夫便能保你小命！快……快快快！”
老道一边说着，一步猛然踏出，整个人竟浮空而起。
踏！踏！踏！
这老道，竟借助龙虎山的阵法之力，脚下气流冲天，一步一步，飞快地朝着半山腰而去。
从山巅到半山腰虽然遥远，然而以老道的速度，只需要十几秒，他就能降临叶凡面前。
天象之威，恐怖如此！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轰！”
山巅众人敏锐地感觉到，整个汉白玉广场，竟开始激烈震动。
成百上千的裂缝不断出现！
不断有建筑物龟裂，摇摇欲坠！
就连李千儿王座脚下的坚固地面，竟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
“地震？”
“快逃！”
几十万信徒无不惊慌。
尖叫声、怒吼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都慌什么慌，这不是地震！”
“这不过是有人引爆了半山腰的阵法，导致山巅遭遇余波而已，都肃静！”
关键时刻，李老头猛然一声怒吼，声音清晰穿透四面八方，传入山巅每一个人耳中。
声落！
轰！
李老头一身道袍碎裂，脸上易容的面粉纷飞散落，化为他的真容。
就连吴老那一身道袍，也在这一瞬间破碎。
“幸亏躲在无人角落，否则让人知道，老夫堂堂炼丹殿的殿主，居然冒充一个普通炼丹师，那就尴尬了。”
李老头这样想着，整个人却纵身一跃，整个身躯竟活生生凌空三米。
宛若神灵！
李老头当然不会飞，也不会凌空漫步。
这不过是李老头强行催动道法，让道法形成冲击波，前行将他冲到半空而已。
李老头精通炼丹，并不擅长战斗，但短暂维持半空几十秒，这却不算难。
而且，以如今的混乱局势，别说几十秒，计算只是踏空几秒，那也足够了！
果不其然！
李老头撕裂伪装，身披象征一殿之主的黑袍，就这样一跃凌空，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
“是丹老大人！”
立刻有人惊呼，很快不少道士都激动起来。
丹老位列道宫九老之一，炼丹术独步道门，是仅次于老天师的传奇大佬。
如今局势紊乱，人心惶惶，丹老忽然一跃腾空，自然如定海神针，让现场暂时变得安静下来。
而且众人发现，这山巅虽然震动不断，却并不算激烈，并没太过于恐怖的现象发生。
结合丹老的话，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山巅地震就好！”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如此丧心病狂，竟将我道宫般闪耀的阵法给引爆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成百上千的道士议论着，一个个义愤填膺。
……
龙虎山，后山。
一处幽静的茶园中。
云锦老道和三个仙风道骨老道士，正围在一起打麻将。
一旁，还有四个老道士，一个个气势非凡，同样是在打麻将。
若是有人再在此，看到这一幕，定然会目瞪口呆。
在道宫，九老代表了终极，代表了信仰，更是代表了整个大道！
可如今，九老之中，除了丹老之外，其他的八老，竟然在某个无名茶园——打麻将？
而且看着八位老爷子兴致勃勃的样子，明显就不是第一次，而是身经百战之辈。
但如果叶凡在此，则不会觉得奇怪。
如今是科学时代，又不是古代！
更何况，道宫一直在与时俱进，从不排斥时髦，身为道宫的掌权者，八老打麻将很奇怪？
“老蓝，你那孙儿今天可真是威风，竟武道和道法同时突破，位列大宗师，佩服！”
一个紫袍老道，笑着说道。
“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歪主意？”
“我那孙儿是大宗师不假，但你休想让他打麻将！”
蓝老一脸冷笑。
“害，老蓝，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和你打了几十年麻将，腻得都快吐了，没有任何新鲜感。”
“若是让无忌那孩子过来，他年轻，体力好，脑袋瓜子灵活，说不定被他一刺激，我就能领悟大道！”
紫老笑呵呵说道。
“滚！”
蓝老勃然大怒，就要拔剑。
“咳，咳咳咳！”
眼见大战即将爆发，云锦老道赶紧干咳，端起茶杯。
二老这才偃旗息鼓，不再闹腾。
“小云云，说起来，你这徒弟云玄，还真是了不得，居然以一人之力，将整个龙虎山都掀了个底儿朝天，佩服，佩服！”
紫老望向云锦老道。
“都说了，别叫我小云云，贫道都快六十的人了，你……！”
云老天师顿时大怒。
“行了，小云云，别激动，淡定！”
紫老一脸笑呵呵，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老夫最敬佩的，还是那云玄，居然将那神秘人给引出来。”
这话一出，全场沉默。
八老都皱起眉头，手中搓麻将的动作，纷纷一缓。
“三十年前，这厮毁我孙儿道途，我就怀疑在道宫之中，隐藏着一位道法极高，却又极为狡猾，一直隐藏在暗中的人。”
“而且此人，至少也是我道宫的中层管理，只是老夫一直无法确定，此人究竟是谁！”
“这三十年来，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大概锁定了十几个人，却无法确定究竟是谁。”
“不过现如今，此人竟借助我龙虎山的阵法，伪装成天象强者，试图狙杀那云玄小子，老夫这才明白，原来老夫这些年，其实怀疑错了人。”
“原来，这丧心病狂之人，他竟然是……”
蓝老说到这里，猛然望向老天师，眼中寒芒闪烁。
“小师弟，你提前将我等弄到此地喝茶打牌，如今这般局势，你是不是早有预料？你这样做，可是要阻拦老夫报仇？”
道宫九老辈分并不一样，甚至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但只要位列九老，彼此都会以“师兄弟”互相称呼。
九老之中，老天师最年轻，也最后入道，故而被紫老调侃为“小云云”，被蓝老称一声“小师弟”，这自然不足为奇。
蓝老这话一出，紫老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老天师，一个个神色凝重。
“如今的局势，我的确有预测。”
“但贫道也没想到，原来这三十年来，在龙虎山兴风作浪，欲断我道宫根基，灭我天师一脉传承者，竟然是此人，冤孽，唉！”
老天师放下茶杯，不禁一声长叹。
“当年大师兄‘战无涯’，本是我道宫天赋最高之人，三岁悟道，十岁成道，十六岁成就宗师，二十岁问鼎大宗师，不过四十岁，便已经触摸到天象境的门槛。”
“若是大师兄不出意外，六十岁以前，他肯定能入天象，百岁以前，未尝不能成就陆地神仙，成为我道宫两千多年历史上，唯一一位能够比肩祖师爷张道陵的天才，只可惜……唉！”
唉！
众老同时叹息。
“战无涯”这个名字，如今这个时代，除了九老之外，放眼整个道宫八千道士，根本无人知道是谁。
就连为人正派，从不屈服权贵，身为史官的“司马致远”，虽已是一百三十岁高龄，但在他书写的史册内，却从未有‘战无涯’这三个字。
之所以如此，那便是因为，“战无涯”此人，乃是道宫历史上，最高大的禁忌！
此人天赋之高，直追祖师爷张道陵！
此人，更是被上一代天师欣赏，从小精心培养，被认为是天师最合适的继承人。
然而这一切，当云锦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当云锦和张氏斗智斗勇，成功杀出重围，展现出卓越天赋之后，上代天师并没选择战无涯，而是指定云锦去地火之地。
云锦不负所托，历经生死浩劫，最终成功走出地火之地，得到了完整的天师传承，从此脱胎换骨，成了天师继承人。
当然，明面上，在世人看来，则是张氏恶心云锦，故意送云锦去传承之地送死。
这里，其实很多人有误解。
一个就连玄女都不知道，其他九老也不知道，唯有老天师才知道的秘密。
那就是！
其实，历代的天师继承人，并不是一个，而是多个！
每一代道宫天师在位之时，都会暗中筛选好苗子，从小关注，一路暗中培养，并错开时间，分批次送他们去地火尽头。
这些人都会接受天师传承，只是彼此不知道而已。
并不是说，你接受天师传承之后，你就能修为突飞猛进，从此一飞冲天，无敌道门。
那怎么可能！
传承洗礼的目的，不过是用地火淬体，让人脱胎换骨，变得修炼道法更容易而已。
而后，还需要特定的功法，一路修炼数年，最终才能真正变得厉害。
但这些天师种子之中，唯有最强的那个人，最终才能成为真正的下一代天师！
而当时，上一代天师，一共培养了十几个天师种子，其中最强者，便是那战无涯！
而云锦，这是这些天师种子之中，最弱的一个！
但最终，上代天师临终前，却让众人辅佐云锦，让云锦当天师。
而且，为了防止意外出现上代天师还做局，临终前假装马上要死了，哄骗战无涯喝下毒酒，欲当场毒杀战无涯。
不但如此！
就连这十几个天师种子，上代天师也要一起毒杀！
倒不是上代天师心狠手辣，而是天师秘法不得外泄，此乃历代道宫的规则，乃是祖师爷张道陵的秘密口谕。
此法虽残忍，却能确保每一代的天师都很厉害，都不会被人威胁，都能拥有横扫一切的力量。
却无人想到的是，战无涯喝了毒酒之后，竟当场运功，活生生将毒酒给迫了出来！
不但如此！
战无涯还一鼓作气，帮其他十几个师弟，帮他们解毒！
虽然最终死了几个人，但最终，大部分人都没死，侥幸活了下来。
当时，战无涯并不知道真相，忧心忡忡，怀疑上代天师被人下毒所害。
战无涯上前给上代天师问诊，却震惊地发现，上代天师并没中毒。
结合众师弟之中，云锦唯一没有中毒，战无涯顿时明白了真相。
就当云锦和上代天师忧心忡忡，忐忑不安之时。
战无涯当着师父和众师弟的面，一脸平静，自废一身道法，当场散去毕生功力。
“师父，我这一身道法拜您所赐，今日，我全部换给您！”
“师父，我本是孤儿，被您捡到抚养多年，我这命，也还给您！”
“今日之事，弟子不怪师父，也敬佩小师弟的才情。”
“弟子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夫，弟子如果活着，只会让师父不安，让小师弟无法服众，弟子可以去死。”
“但其他师弟都是无辜，他们的品行弟子信得过，弟子只求师父放过众师弟。”
“身为大师兄，我也请诸位师弟，以后，好好辅佐小师弟，切莫自误。”
“否则我战无涯便是做鬼，也绝对不会放过尔等！”
砰砰砰！
战无涯跪地磕头，目带眼泪，“师父，恕弟子先走一步，不能再伺候您老人家左右！”
说完，战无涯头也不回，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战无涯自废丹田，血肉之躯的凡人一个，就这样从万丈深渊一跃而下，焉能不死？
上代天师悲痛欲绝，后悔不已，恸哭三日，黯然而逝。
而后，云锦上位，成就天师大位！
而云锦的几个师兄，感念大师兄恩德，几十年来忠心耿耿，一直以云锦马首是瞻，是名——道宫九老！
这段历史因为太过于沉重，就连一直铁面无私的史官司马家族，也感觉非常棘手。
最终，司马致远将此事从史册删掉，以免影响道宫后人团结，给上代天师抹黑。
可问题是，这史册可以删除，这历史真就能让人忘记？
至少九老是无法忘记的！
对于战无涯此人，众老都心怀感激。
这些年来，老天师一直不管事，就是因为觉得自己不配，对战无涯心存内疚。
诸老常年闭关，虽说是为了突破天象，但也未尝没有忘掉此事，避免心魔滋生的原因。
可如今，任谁都没想到，战无涯不但没死，反而隐藏在暗中，不断地搞事情。
这让诸老的心情都有些复杂，一时间竟都默然无语。
“大师兄当年救了我的命，此恩，我蓝烈从未忘记，铭记于心。”
“只可惜，大师兄练武一世，却孑然一身，并无任何子嗣或弟子，否则，老夫一定视如己出，引为传承人！”
蓝老一声叹息，率先打破沉默。
“可在三十年前，大师兄却毁我孙儿道途，此事，不可原谅！”
砰！
说到最后，蓝老猛然一巴掌拍在桌上，麻将桌顿时四分五裂，随风化为齑粉而散。
蓝老道法之高，由此足见一斑！
然而诸老显然没心思理会这个，一个个皱起眉头，心情都极为复杂。
“老蓝，会不会这件事，并不是大师兄所为，而是凑巧？”紫老试探问道。
“何必自欺欺人？”
蓝老冷笑，“此事已过多年，除了司马家那位之外，也就我等知道，如何凑巧？”
“当年我等都还年轻，虽武功不俗，却不通人情世故，不明白师父的深意。”
“可如今我算看明白了，师父选小云云当天师，这本无错！”
“大师兄天赋是高，道法进步也快，但此人看似正派，实则太过于刚烈，受不得任何挫折，一旦受辱，动辄杀人全家，大肆报复！”
“此人若是为将，则可谓万人敌，但他若想为帅，则是我道宫的浩劫！”
说到这里，蓝老眼中嘲讽更浓，“大师兄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他一定都不笨。”
“大师兄肯定知道，当时师父虽奄奄一息，却布下了多重后手，哪怕他不自废道法跳崖，哪怕他意外解毒，师父也同样能弄死他！”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卖惨赚师父眼泪，跳崖拼一把人品，如此，或许还有一丝活命的可能。”
这……
诸老继续沉默，嘴角都有些苦涩。
其实蓝老说的这些，诸老并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往深处去想而已。
“无论当年师父是否有后手，若非大师兄拼死相救，除了小云云之外，我们当年全部都会死，又岂能苟活到如今？”
“虽然我不明白，为何大师兄自废道法之后，为何还能重修道法，踏入巅峰大宗师的境界，更是暗中执掌了我道宫的阵法。”
“但今日之战，我绝对不会对大师兄出手，当然，我也绝对不会坐实大师兄杀鸡无辜！”
紫老沉声说道。
诸老都没说话，但从他们的眼神中，紫老已经知道了答案。
“好，很好，非常好！”
“反正是老夫孙儿被废，又不是你们的孙儿被废，我孙儿这三十年所承受的痛苦，尔等不是当事人，自然无法体会。”
“尔等不愿对大师兄出手，老夫可以理解！”
“但今日，大师兄若是想杀我孙儿，老夫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和大师兄同归于尽！”
蓝老冷笑。
“或许……大师兄有苦衷，他当年废掉无忌，或许是意外，又或者……”
紫老支支吾吾，正心虚地解释着，忽然感觉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
“不好，这是有人在引爆道宫大阵！”
紫老勃然色变。
“大师兄疯了！”
“这……这怎么可以！”
“道宫大阵传承了两千多年，一旦被引爆，整个前山都会毁灭，近日参加罗天大典的几十万人都会死！”
“必须阻止！”
轰！轰！轰！
诸老勃然色变，疯狂朝着茶园后方跑去。
很快，诸老的身影，都落在茶园后方的八卦亭内。
若是叶凡在此，则不难发现，这地方，正是老天师请他喝悟道茶，让叶凡雷霆悟道，凝聚道心的地方。
这八卦亭之中，是一个石桌。
“轰！”
蓝老猛然发力，沉着石桌被扔一旁。
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骤然出现在诸老眼前。
阵阵沸腾的火焰，在井底若隐若现，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无人知道的是，龙虎山道宫大阵的核心，其实并不在前山，而是在这后山的无名茶园内。
“我等皆是大宗师，以道法为本，或能阻拦地火爆发片刻，让大师兄灭世的计划无法得逞！”
“诸位师兄，请！”
老天师沉声喝道。
声落。
老天师衣衫烈烈，一股磅礴气势从双掌之间而出，轰隆打入古井。
诸老纷纷出掌。
八道恐怖道法轰隆而下，如龙似虎，汇聚成一股滔天光柱，竟一瞬间将古井封死。
那股恐怖的高温，也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当诸老都清楚，他们只是暂时稳住地火，并不能持久。
一旦他们道法耗尽，地火就会四溢而出。
介时，整个道宫都会化为火海！
这不是火山爆发，但论威力，却丝毫不逊色火山爆发，足以让整个龙虎山几十万人覆灭！
就连山脚的龙湖镇，也会被这地火波及，天知道会是多少人！
“老蓝，现如今，我们最多只能坚持一炷香，虽能暂时保住山巅那几十万人，但你那孙子，恐怕……唉！”
紫老一脸苦笑。
“老夫孙儿命不好，死了就死了，那是他的命，老夫无怨。”
“只可惜，那云玄论天赋，甚至在当年大师兄之上，此子的品德也不逊色小云云。”
“如此人杰，本应成就天师卫，带领我道宫走向新时代，再创辉煌，可如今，云玄却要死了。”
蓝老一脸平静，苍老眸中却满是悲哀。
蓝老说不在乎蓝无忌之死，然而那是他最宝贝的嫡孙，蓝老又岂能不在乎？
老人无声，却仿若垂泪！
诸老心情都很压抑，眼神黯然。
“时也，运也，命也！”
老天师也是不禁一叹，仿佛看到了叶凡陨落身死的凄惨一幕。
……
半山腰。
叶凡一句“风来”，引发四方运动，导致战无涯狗急跳墙，不惜震碎道宫阵法，也要将叶凡和蓝无忌毁掉的瞬间。
面对这脚下四分五裂的大地，眼看这两侧高山开始忐忑，叶凡却丝毫没逃走的意思，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
在蓝无忌焦急的目光中，叶凡忽然一笑，淡淡开口，道，“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