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皇室公主,段月英来找全国闻名的神医来看病,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可是最让人古怪的是,她接下来问药童的话。
“当真能让我病得起不来床,还能连整个御医院的大夫都查不出来?”
眼看着瓦剌的使臣团就要离京了。
段月英闹这样的幺蛾子要干什么?
不言而喻。
江琯清震惊到暂时忘了自己的麻烦。
不是!
之前段月英闹了那么多事情,结果到了关键时刻又掉链子了?
她还以为段月英会永远面对,挺直腰杆踏上和亲之路呢!
“你说她……”
她转眸想要问桀骜男人,结果却发现连叶寒峥的思绪也被这突然的对话给带跑偏了。
那深邃犹如幽潭的黑瞳里,明显是在算计一些什么事情。
可是很快的,他就已经做了决定,视线渐渐聚焦就露出她无措的神色。
“不必管外人。我只问你,嫂嫂记住我的话了吗?”
“记住了。这天下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呢?”
江琯清好看的菱唇勾起上翘的弧度,尽量让自己放松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小叔的话的确有道理,外人的话不可全信。
可这件事到底变成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她的心里。
之后叶寒峥再带她出去玩,她显然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了。
叔嫂只好早早的回府,锦衣卫却来了紧急的任务,叶寒峥换好飞鱼服便心急离开。
只留下江琯清一人看着空中越聚越多的乌云,满腹心事的静静思索。
不出两炷香,乌云就变成狂风暴雨,还是春安不放心地走进来将窗户关闭,这才劝着女主子回床上休息取暖。
没一会儿,江琯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还做了一个极其清晰的梦。
这还是自特殊熏香停止使用以后,江琯清第一次做如此清晰的梦境。
可是梦里再也不是男欢女爱,而是无休止的仇恨血腥。
她梦见叶煦辰没有死在战场,而是一袭红衣去江府迎亲。
叶寒峥在半路上带人埋伏,一剑就要穿透叶煦辰的胸口,她尖叫着跑过去,和叶煦辰同时被利剑杀死。
结果还未来得及尖叫。
下一瞬就转到她半夜嫁入叶府的场景,原本应该是爬满蛆虫碎尸的棺材里。
一袭褐红色喜服的叶煦辰猛然坐起身,说他根本就没有死,要和她拜堂成亲好好过日子。
而那时的她还抱着小叔的腿,求小叔救自己一命。
叶煦辰发疯举起棺材,她护着叶寒峥向后退不及,就与小叔一起被棺材拍成肉泥。
那窒息的感觉,差点让她以为自己根本就是到了鬼门关。
她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用力睁开眼睛,外面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三年里,她一个人孤立无援地从噩梦中惊醒。
她只能用力抱着自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相信小叔的话。
这天下只有叶寒峥一个人,是值得她相信的。
可是心底另外一个声音却在说。
正因为叶寒峥是她最爱的男人,是她最在乎的人。
她才不能在明知道自己克夫的情况下,依旧质疑嫁给他,那根本是不顾他死活的卑鄙行为。
再往回想一想,其实即便不说不可预测的未来。
就只说过去的事情。
叶寒峥为了得到她,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众叛亲离,被人指点不算,甚至还散尽了整个叶家嫡系的家产。
她带给叶寒峥的都是不好的,全然没有一点旺夫的痕迹。
难道就不是另外一种克夫的证明吗?
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
突然房门被打开了,外面的狂风暴雨更加激烈,吓得本就浑身发毛的她,捂着耳朵惊声尖叫:
“啊!”
这一嗓子不亚于当初葛氏发疯。
魁梧男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却是直接用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床边,用力将她抱在怀中。
那还裹挟着雨水湿润,以及泥土芬芳的味道,都盖不住专属于男人的雪松香。
熟悉沉稳的金石击玉之声,急切又高声地安抚道:
“我在,嫂嫂,我在,别怕,别怕。只是做了噩梦,别怕,我在!”
我在,别怕!
就只是这重复简单的词语,便能将江琯清从惊恐到崩溃的情绪深渊拉出来。
好闻的雪松香,加上叶寒峥的高体温,渐渐温暖了江琯清的身体。
可她依旧颤抖不停,用力抓着男人如墨的黑发,哭着问道:
“叔叔你去哪里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别走,好不好?”
“我不离开嫂嫂,永远都不走。嫂嫂别怕,我永远在你身边。生同衾死同椁!”
以叶寒峥的聪明,怎能猜不出江琯清为何会惊吓至此?
可是刚才他带着锦衣卫去抓拿罗神医,却是转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找到人。
询问过守门的士兵,也只有罗神医进来,却没有出去的记录。
所以那个罗神医犹如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当时叶寒峥没有表现任何的不满,罗神医到底为何会消失?
是因为任务完成,已经被幕后凶手藏了起来?
还是因为……她当真能掐会算,知道自己会大难临头,就在他们离开的后一瞬消失不见?
以锦衣卫的能力,他翻遍整个京城都寻不到人。
这个罗神医当真是大有来头,让他都觉得厉害。
可是这些话,叶寒峥不能对江琯清说。
在没有调查清楚罗神医的出处之前,他还不能告诉嫂嫂,以免嫂嫂更加相信她的话。
可是如今看来,即便他不说,这件事也成了嫂嫂心头的一根刺。
而且扎得这般深。
让她痛不欲生。
“叶寒峥,你抱着我,你用力抱着我,我好冷,我好怕……”
江琯清还未彻底从梦魇中清醒过来,索要的无非就是他。
只有彼此紧紧地拥抱,她才能确定叶寒峥还活着,会好好地活在自己面前。
如梦境那般,无论是叶煦辰还是叶寒峥死,她都不可能允许的。
虽然她相护兄弟俩的目的不同,可是结果是相同的。
那就是,他们对她一样重要。
她不想让他们俩任何一个人为自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