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从四品朝服的叶煦辰,就站在不远处。
在江琯清看过来的时候,也正好看向她。
四目相对,叶煦辰温润的眉眼之内,立刻凝满担忧和无奈。
而后就也出列,跪在江琯清的右边。
“还请陛下息怒!这是微臣的家事,惊扰陛下本就不妥,江御史也只是秉公无私,说到底!这件事谁都没有错,错的是微臣。如果当初微臣没有在北疆失踪,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错,在微臣,还请陛下责罚。放过臣妻和年幼不懂事的弟弟!”
这番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听,那都是相当完美又精彩的。
叶煦辰依旧是那个所有人眼中温润儒雅,大度善良的大公子。
可是已经知晓他两分真面目的江琯清,却只余心惊和错愕。
所以从前的每一次,叶寒峥也是这般无助又无奈吗?
明明这件事就是叶煦辰挑起来的,他却要在所有人面前装好人。
明明叶煦辰可以一纸休书结束她们的关系,无论她是否嫁给叶寒峥,彼此都可以解脱了。
可是他偏偏不休妻,无论她用什么办法,他都不休妻。
却是故意拿着她和叶寒峥的关系,与江御史达成协议,将事情闹到最不可收拾的地步,把状告到御前再假模假样地来求情。
这到底算什么?
可是对比她的震惊,叶寒峥早就习以为常了。
甚至根本就不当回事,冷淡又直白地反驳道:
“这件事要深究起来,的确都是叶煦辰的错。微臣根据锦衣卫的调查,已经发现北疆之战有蹊跷。现已经整理好所有文书,还请陛下过目。”
叶寒峥说到这里从怀中拿出一份卷宗,厚厚一大叠最少有几十张之多。
皇帝微微一愣,看向叶煦辰的眼神有些古怪,倒是摆手吩咐大太监去将证据呈上来。
叶煦辰和煦如风的眸子一闪,倒是没有多少表情的变化,显然是根本不意外叶寒峥会在此时提起这件事。
他低着头沉吟一下,便主动开口了。
“陛下,微臣在鞑靼时身受重伤,的确曾经隐瞒过身份冒充鞑靼人。微臣并非不忠君爱国,康复之后立刻赶回大宁来。还请陛下明鉴!”
先有叶寒峥交了证据,后有叶煦辰承认自己冒充过鞑靼人。
江琯清本就曾经怀疑叶煦辰在鞑靼的经历,但是也没想到,原来他还做过鞑靼人。
为什么呢?
“真的是因为受伤而留在鞑靼吗?萧亲王!”
叶寒峥转头看向叶煦辰,字字威逼的声音清晰。
居然不是冒充普通的鞑靼人,而是做到了亲王?
三年的时间?
江琯清觉得自己当真永远都低估了叶家兄弟。
她只觉得自己头顶之上,四道目光纠缠在一起,那是一种死亡的碰撞。
那种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的狠辣,其实也就存在了一瞬间。
叶煦辰很快就收拾好心底的真实想法,也就错开目光看向皇帝,弯腰磕头之时,便知罪证确凿无法递来。
倒是不再隐瞒,开口直接禀明道:
“陛下,秦宝珠郡主当真是女中诸葛。她即便卖身为奴前往鞑靼,也是一心为陛下着想的。而救下微臣的牧民,在逃跑之时被敌人杀死。当时昏迷不醒的微臣,也是被秦郡主救下的。秦郡主在鞑靼教书育人,传递和平的信息,深得鞑靼皇室的器重。微臣跟随秦郡主留在鞑靼,也看清鞑靼的不得已。”
“鞑靼干旱少雨,根本无法种植农作物。只依靠牛羊畜生,的确无法维持生命。所以、所以微臣便教授他们武艺,带领他们征战巴神希尔等部落,也是为了他们能够自食其力,从根本上不再侵犯我国边境。所谓的亲王,无非是可汗许给微臣的感谢。”
“可是微臣生为大宁人,死是大宁魂,怎敢数典忘祖做鞑靼亲王?所以从始至终,微臣都没有接受萧亲王的册封。在微臣身体康复之后,便快马加班赶回国来。微臣对陛下,对大宁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鉴!”
江琯清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了几次又放开了。
所以叶寒峥从来都没有骗她,骗她的人是叶煦辰。
叶煦辰的心里的确装了别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秦宝珠。
甚至为了秦宝珠,他宁愿诈死投敌,甚至还为了秦宝珠留在鞑靼到处征战。
既然大宁王朝容不下秦宝珠,那他就跟秦宝珠在鞑靼过好日子。
可是……为什么啊?
明明他都选择和秦宝珠去了鞑靼,三年多以后,为什么他还要回来呢?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微微蹙了蹙眉头。
可能是证据太多,他一时看不完,又听了叶煦辰的解释,实在无法单方面相信。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又翻看下一页密信。
叶寒峥听着他的解释,倒是哼笑一声,反问道:
“都能够四处征战大杀四方,你居然还无力回国呢?温柔乡是英雄冢,这句话果然不假。若非秦宝珠需要救命的药,只有大宁王朝有。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君上,国家,叶家,以及这个刚才还被你口口声声求情才能放过的妻子。你是不是都不顾了?”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一个嘴巴,狠狠抽在叶煦辰虚伪的脸皮之上。
“峥儿,你怎么可以如此跟你哥哥说话?你这是要故意害死他吗?你这孩子怎么心地这么歹毒?从小到大,你就见不得你哥哥好?”
叶尚书,哦不对!
现在该叫叶侯爷了!
听到叶寒峥的咄咄逼人,立刻向前一步站在长子的身后。
护犊子的神情十分明显,看向叶寒峥的眼神却是阴寒至极。
两个儿子有矛盾斗争,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但是如今跪在御书房之中,面对皇帝已经成了现实。
如果长子和幼子放到一起选择,他必定会护着长子的。
哪怕他现在明明知道,是长子抛弃了家国和父母,他仍旧做不到怨恨不闻。
只要叶煦辰回来了就好!
这叶家还得是他来继承!
他不能看着小儿子将长子逼上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