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惊骇目光之中,
妖神大厅内里那堵血色光墙,被两只莹白足节穿透,缓缓裁开,
寒气逸散而出,如厚重的雾。
蛛君踩着冰锋而行,腰肢轻摇,八足踏地,铿锵作响,
一对美眸,冷若霜雪,凉透彻骨的目光之中,仿佛压抑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四对绯色复眼,目光流转,瞬间将大厅内众人上下打量个遍。
荆落落不曾想过,
自己当初修炼【化神诀】关键时刻,突遭蛇殿暗算,被封于黑渊封刻之印之内,就此陷入混沌之中,
再次回来,竟已过去九百年,
族人都死了,那个曾经令衪魂牵梦绕的男子,也早已离世,
时过境迁,浮生若梦,不过如此。
荆落落看着厅中众人,犹如冰锋女皇,睥睨人间,
衪不似蛇君那般,被疯狂与弑杀控制,心中虽压抑着复仇怒火,却未做出滥杀之举。
“你等是何人,为何被困于此。”蛛君看了眼妖神大厅出口处,那第二道妖神封刻大印,冷声问道。
随即,又看向大厅内,那枚蓝色光幕,里面正映出个老妪身影,面目之上,含着恐惧,怨毒,以及深深的不甘。
“本君再临人世,重掌妖神殿,蛇蛛二殿殿之争,就此结束,重归于好。”荆落落若有所思,嘴角旋即露出抹残忍的笑,目光重新落在大厅众人之上,清冷声音,带着君临天下气势:
“除了牛家之外,蛇殿其余人等所犯之事,既往不咎!”
此言落罢,大厅众人终于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
此刻转折,说是绝处逢生也不为过,
今日他们本无任何活路,全族都将被残忍杀害,
可是,蛛君现世了,衪从黑渊封刻之印之内出来了!
而且,蛛君异常理智,完全没有记恨蛇殿的意思,
衪说,此番诛恶,只与牛家清算!只瞬间,便让一众蛇殿之人安下心来。
这等手段,这等理智,还有那破除妖神封刻大印,直如裁纸一般恐怖的实力,
这才是神君啊!这才配的上南瑜妖神的称号!
一时间,大厅之内众人,尽皆跪倒,匍匐在地。
“妖神在上!蛛君在上!我等乃是您忠诚的仆人,愿永远侍奉您,追随您!”
蒋欢高声说着,一时泪流满面,他今日赌对了,
大厅之内所有人,今日也都赌对了,
这些人中,有蛇殿的几位殿主,有数名大祭司,有许多高阶武者,他们今日来此,本就是为了南瑜的未来,为了妖神殿的传承。
这股势力能量不小,若非被牛墨暗算,想通过正常手段将之铲除,即便是牛家,也要付出不小代价,
他们本以为今日必死,可蛛君的现身,让他们悲惨的命运就此改变。
至此,南瑜的终极战力出现了,
衪将改变妖神殿格局,改变南瑜战局形式,甚至,改变天下各国对南瑜的态度!
这,如何不让众人兴奋!
“蛛君大人,她便是牛家当代家主,也是蛇殿大殿主!”
一位神殿大祭司指着蓝色光幕之上老妪,咬牙切齿说道。
“我们今日出现在此,本是想要延续蛛殿传承,却被这杀千刀的牛墨设计!”
旋即,更多人开始出声。
“神君大人,牛家全族上下都该死!我给您带路!将牛家上下”
“大人,牛家与天戮会勾结,为了权势地位不择手段,蛇君大人也是被这牛墨暗害,才陷入嗜血疯狂状态的!”
一众申讨之音,嘈杂响起,
荆落落深深看了蓝色光幕之中,面白如纸的老妪一眼,不再多言,八足铿锵而动,说不出的优雅,
衪身上寒雾大涨,身形移动,气势陡增,
冻结之力汇聚,变成虚幻的影,飘渺射出,带着长长烟尾,一枚又一枚,落在大厅出口妖神封印大印之上,血色红光方被这极寒之力击中,瞬间变得惨白,
旋即皴裂,碎纹蔓延,又在蛛君刀锋般一足轻敲之下,寸寸碎裂。
蛛君回头,睥睨众人,发丝飞舞,衬得绝美容颜恍若谪仙:
“带路,今夜,神殿换天。”
……
牛墨逃得很快,
眼下局势,已不是她能掌控,
蛛君重临世间,
还是一位浅红适配度,修炼了九百余载的蛛君,
衪能轻易破坏妖神封刻之印,蛇君到现在也不见身影,那便证明,蛇君根本不是衪的对手,已经被衪制住,或是击杀。
牛墨知道,她完了,牛家也完了。
但是,她还有一丝生机,那便是逃出萼越城,逃出南瑜,去寻找天戮会庇护,
至于族人,来不及救他们了,今天自己能逃得性命,便已是万幸。
牛墨自身实力极是不俗,不然也做不到大殿主之位,全力奔跑之下,速度快如迅雷,瞬息间,便已接近妖神殿出口,
此时正值深夜,殿外却火光通明,精锐士卒遍布,高阶武者汇聚,神印师驱使着妖兽,整装待发,
这是牛墨召集的心腹势力,此刻正在候命,等候她的命令,随时准备出发,镇压胆敢反抗牛家的其他势力。
他们平日里,占着牛家之势,嚣张惯了,今天的任务,也是个美差,可以侵占其他贵族以及神殿高管府邸,
牛墨许诺了,那些人的家眷,男丁一个不留,女眷,可以任他们享用。
火把汇聚而出的光流,好似橘色星河,密密麻麻,
他们整装待发,士气正高,眼巴巴盯着妖神殿正门,等待牛墨出来,
然后,他们看到一个老妪,神色慌乱,斑白发丝因奔跑的太急,散乱飞舞,显得狼狈,
可这平日最为在乎形象,做事持重,好像总比别人慢上半拍的老妪,此刻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些,
她仿佛正被什么东西追杀着,疲于奔命,似乎只要稍慢一些,便会殒命当场。
可这老妪,是妖神殿大殿主,实力超凡脱俗,又有谁,能让她露出这般失态的神情?
众人不及行礼,也来不及上前救驾,
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便见得牛墨飞奔的身形,越来越慢,越来越迟缓,
好似只滑稽的木偶,手足缓缓摇摆,慢动作一般,逃跑的动作卡做一帧一帧,极是诡异。
“这是怎么回事?大殿主怎么了?”
众人心中刚生出这疑问,接下来,便见到极为骇人一幕,
神殿大门之内,缓缓走出一尊蛛身人首神祇,
衪从容优雅,腾挪八只足节,来到牛墨面前,居高临下,冷冷看着老妪,
四枚冰棱逐渐汇聚,却并未射出,而是在蛛君操纵之下,凌空缓缓抵在牛墨四肢关节之处,又慢慢的,一寸寸的刺了进去,
肌肉撕裂,骨骼破碎之音,清晰又悚然,听得人不适。
这由极寒之力凝出的冰棱,不但能冻坏敌人肉体,亦能冻伤敌人灵魂,
随着冰棱入体,牛墨便觉四肢剧痛,难以忍耐,
这剧痛又顺着四肢,渐渐遍布全身,带来肉体与灵魂双双凌迟之感。
“啊!!”凄厉惨叫之声,一时间响彻妖神广场,
“杀……杀了我!你有种便杀了我!”牛墨此刻痛苦难当,只求一死,又哪里还有半点之前嚣张之色。
蛛君却并未理会她,甚至都未多看她一眼,
这姿态,又让牛墨心中生出无尽挫败之感,对手根本就拿她当跳梁小丑,正眼都不愿瞧上一眼。
待殿内众人赶来,
荆落落方才微微侧首,冷声说着:“你们将这牛家家主押入监牢,严加看管,她需死在最后,需看到牛家全族老小,一个个死在她眼前之后,我才准她死!”
牛墨听得这话,惨叫之声便更加凄厉,剧烈痛苦使得她涎水纷飞,鼻涕眼泪满面:
“杀了我!杀了我!耿岩,你杀了我!我求你了!”
耿岩神色复杂,看着不成人形的牛墨,犹豫片刻,终是无言。
眼前这老妪,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让他崇拜,仰慕,深爱的墨姐姐了,
耿岩此时有些恍惚,他不知道,牛墨到底是一开始便是这样的人,还是经历了什么自己并不了解之事,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他看着蛛君,躬身行礼:“属下遵命!牛墨绝不会在牛家族人死尽之前,先行死去。”
旋即,又指向妖神广场汇聚的武者,以及神印师,恭敬说道:
“神君,这些人都是牛家死忠,留着他们,弊大于利。”
蛛君便自前行,清越之音响起:“知道了,你们留下一人,带我前往牛家府邸,其他人,召集部下,控制此城,告诉南瑜国民,蛛君,降临了。”
言语罢,冰凝之音,清脆响起,
如碧玉破碎,如琉璃裂纹,丝丝绵密,
寒气涌,云烟如潮,将前方广场笼罩,又渐渐散去。
数千名由高阶武者以及神印师组成的联军,还未搞清状况,便化为一尊尊栩栩如生冰雕,
又寸寸碎裂,化成冻屑。
……
大新九百零二年,开平帝派出南征军团,讨伐南瑜,
战势力持续一年,其间虽有波折,却局势大好,几乎攻下南瑜小半国土。
三月,崇妖城破,萼越城成了南瑜最后一座雄关。
其时,妖神殿大殿主眼见势不可为,派出心腹,表达牛家愿意臣服大新之意,开平帝大喜,暗中派出使者与与之谈判,要求极为苛刻。
大殿主牛墨毫不犹豫,接受了大新提出的所有条件。
后,传闻余九百年前早已陨落的蛛君临世,诛尽牛家,并将其卖国行径公之于众,
牛家族灭,成为南瑜建国以来,最大的叛贼之家。
四月,蛛君携恢复神志的蛇君,亲临战场,还未开战,大新便派出皇族与衪交涉,
交涉内容未知。
南瑜最终以割让二府之地代价,与大新达和谈,
这场布局十数载之久,轰烈烈的南争之战,就此仓促画上句号。
开平帝先是为了【永镇河山印】,险些释放出深渊暗界通道,为国内贵族不满,
又因南瑜之战虎头蛇尾,草草收场,皇权遭受到极大打击,自顾不暇,
更加迫切的需要与虞家联姻,
而虞家这时的态度,却显暧昧,既未急着答应,也未直接拒绝,似乎处于观望态度。
开平帝暴怒,随身太监总能听到开平帝独自将自己关在寝宫之内,怒砸桌椅之声,
直到那夜,开平帝接见一个神秘之人,无能狂怒之火,方才逐渐平歇。
而南瑜国内,重现蛇蛛二殿共存之局,
蛇君虽恢复理智,却实力大损,寿元亦已将尽,急于寻找传人,神殿大权开始由新建的蛛殿掌握。
风云局势,一时诡谲,天下局面,不知会朝着怎样的方向,继续发展。
而这场重大变故的始作俑者,挑动局势变化,粉碎牛家阴谋,以及天戮会暗中布局之人,
此刻仍处于濒死状态,正全身赤裸,沉睡于冰棺之中。
“先祖,我做好准备了,我们开始吧。”
荆练练不着寸缕,立于昏暗神君殿内,
少女肌肤白如凝脂,身形高挑,双腿浑圆笔直,腰臀曲线窈窕,勾勒出完美轮廓。
蛛君神色复杂,看着这名后辈,欲言又止,终究叹了口气,
衪的寿元也不多了,但能做的,也都已做完,
那,便趁此机会,培养出一位新的蛛君吧,
这位蛛君,与冥蛛的适配度,达到了惊人的深红,不出意外,她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强的蛛君。
“可惜,如今一直没有【冰灾】与【寒璃】两枚神印的下落,否则,我这后辈,或许真有希望达到【化神诀】记载中的最终形态。”
荆落落沉吟着,亦缓缓化作人形,
不着寸缕身段,随着身上冰凌脱落,渐渐露出,
衪比荆练练还要高出半头,身段也更加丰腴,浓发幽黑,衬的雪色胴体越发绮丽,
衪轻轻叹息,怜爱又满是希冀,看着荆练练,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练儿比我强,敢爱敢恨,不像我……这样也好,我的后人,与铁哥的后人能在一起,也算弥补了当年的遗憾。”
“那,便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