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讨论的差不多了,王策之才继续问那希望家里也能一年三熟的汉子道:
“怎么样,想不想去身毒六郡?”
然而那汉子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嘿嘿笑道:
“算了算了,哪里虽好,但不是家,俺这人恋家,还是不去的好。”
王策之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这般情况他见的多了,甭管他把那边描述的再好,但关内大多数人只是羡慕,让他们去他们却又不愿意。
因为不是家乡?
因为离家太远?
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对于未知地域的不放心?
亦或者其他种种,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但归根结底就一句话,宋人,故土难离。
非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
哪怕家乡再贫再旱也好,那也承载了一个家字。
身毒六郡人口的增长仍旧任重而道远啊!
王策之叹了口气,一旁的李原芳却又凑上前来询问身毒的风土人情等等。
王策之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他人也都听着。
就这样聊着天说着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而船经过几天的航行也终于来到了平波港。
到了这里他们就需要下船了,他们如今这艘船是内河船,在汴河上跑跑还行,若是真到了海上,怕是扛不住几个浪头就得翻。
而此时的平波港,海福郡郡守雷兴山早早就收到了他们即将抵达的消息已经在这里迎接他们了。
但是王策之等人没有多做停留,吃了顿午饭就上了敢来的东海舰队送来的战船向着南方而去。
平波港的岸边,看着几艘巨船缓缓驶远,海福郡郡守雷兴山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放下了手。
旁边手下问道:“太守大人,这不过就是个出使的正使而已,身上此时又无一正式官职,您可是堂堂的郡守,有必要如此吗?”
雷兴山没有回头,只冷冷道:“你看是你像傻子多一点还是本郡守像的多一点?”
手下话语顿时噎住。
就听雷兴山继续道:“别看人家现在没有什么正式官职,可是人家可是陛下亲自找出来的,还记得那姜和吗?”
手下略微思索便晓得了是谁,赶忙道:
“可是那如今的吏部天官,姜和姜尚书?”
“是他!”
雷兴山微微点头,随即继续道:“不止是他还有那如今身为吏部左侍郎的张汤,当初这二人哪个不是无名小卒,最高的姜和也不过跟爷如今一样是一郡之首罢了,还是云州军那等荒僻之地的郡守,但是看看人家一个个的现在都是什么什么?
不是一品就是二品大员。
这说明了什么?”
那手下疑惑道:“说明这些人都有才?”
啪!
雷兴山一巴掌打在了他脑袋上。
“有才?这世上有才的大把了,可你见过多少有才得上了高位的?
今天本太守就告诉你,如今的世道,有才不如有缘!
只要你有缘入了陛下的眼,那甭管你有才没才,你都要发了!
入不得陛下的眼,你就是再有才又怎么样?
谁来提拔你?
没人提拔你也只是空有才干罢了。
这王策之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听说是陛下潜邸之时的老臣,一直在替陛下在云州军做事,如今陛下突然将其调回来那说明是陛下要重用他了。
你就看着吧,这趟回来,甭管事情办的怎么样,这家伙绝对能够登上三品之内!
如此一条即将腾飞的蛟龙,既然有机会,老爷我不赶紧结交,难不成等人家飞起来了再去上杆子舔吗?
须知锦上添易,雪中送炭难啊!”
手下闻言,顿时恍然大悟,举起大拇指。
“太守大人!高!高啊!还是您高!难怪小的不如您,就这眼光和分析,您不当太守,谁还能有这资格?高!高啊!”
雷兴山轻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满眼得意,但是面色却还是强行平静着道:
“行了行了,淡定一点,莫说这些哨话,今日的公文都处理好没有,可别等老爷我回去还得去处理公文。”
“嘿嘿,老爷放心,一应公文都已经处理好了,其实也没什么,朝廷这些年补到好,上来不但已经写了解决方法,还写了好几个,只要选择合适的就行了。
这两年郡守府的那些主簿可闲了不少。”
听到这儿,雷兴山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冷哼道:
“不过都是些吏员的手段罢了,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好好的读圣贤书的大才不要,偏要将这劳什子读什么政事学堂出身的半吊子读书人送来补缺。
这两年底下府县的官位全都让他们占了,老夫的侄子那种寒窗苦读数十年的大才都没办法安……咳咳,都没办法为国效力了!”
手下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缘由,赶忙安慰道:
“太守莫要着急,我观这些政事堂出来的半吊子们做事只看数据,不懂人情,这两年为了本地的数据好看,可没少得罪本地的士绅豪强,若不是以前那些大的士绅豪强被大军给扫荡过,如今剩下的都是中小的,怕是他们早就受到反噬了。
凡事过犹不及,他们如此行事,想必也要不了多久,天下就该怨声载道了。
到了那时,衮衮诸公将天下怨愤一同上禀朝堂,让陛下知道他们的不足之处,想来到了最后陛下也当明白只有圣人子弟才能凭借圣人的教化来治理天下,定然就会恢复原先模样,到了那时太守家的麒麟儿也能一展抱负。”
听到这儿,雷兴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了眼这跟了自己接近半辈子的师爷忽然问道:“谁找你了?”
师爷脸色一变,但随即又迅速堆上笑脸:
“太守大人慧眼如炬,小的这点道行哪里能瞒得住太守。
前些时日,宁德张家,南平万家,三明安家和金岛常家都派人来联系了小的,跟小的抱怨了一下
毕竟都是地方大族,小的也不好视而不见,便只道是说上一说,但是什么都没有承诺过!”
雷兴山微微点头,伸出了手。
师爷看着这手愣了愣,但随即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放了过去。
雷兴山点了点。整整四万两银子,嘴角露出了笑容道:
“都是些这两年兴起的海商巨富家族啊,打听个消息都舍得拿出一万两银子,真是富有啊!
让本官猜猜他们是从什么方面说当地县府苛待他们了?
依着如今那些家伙们的脾气,怕就是税收方面了。
这些个家族刚刚崛起,赚了点银子,就不舍的拿出来了,觉得收他们那么多的税就是在要他们的命,每年却都要按照朝廷如今近五成的海贸关税交税,这是心里不愿意了啊!”
师爷立即道:“太守英明,正是因此,四家觉得他们冒着风险每年在海上穿行,这才好不容易赚了些银子,一上岸却立即要交近五成的海贸关税,这实在太苛刻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家族哪里还能经的起商啊,连本钱都快要亏没有了……”
说着师爷还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太守的表情。
雷兴山却面无表情的将银票放进怀里道:“哪里高了?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他们海贸的利润最少都是十倍!
一百两出去,赚了一千两回来,交五百两,他不还有五百两吗?
这还是算少了,这哪里多了?
他们啊,不过就是想少缴点,自己多赚点而已,把自己说的多困难好像朝廷真的苛待他们了一样。”
“是是是!大人说的对,是他们太贪婪了,小的到时候就告诉他们一定要老老实实交税,绝不能拒缴!”
师爷见雷兴山这样说心道怕是凉了,赶忙表忠心。
谁料雷兴山此时却突然道:
“东边有个太婆山,前些天上面来消息说,哪里好像发现了一个地方挺适合停船的,位置也隐秘。
只不过嘛,位置有点小,一次也就能停个两三艘千料左右的船的样子,本官还没把这处港口报给东海舰队那边,他们也还没有在哪里布置巡逻,这本官最近老家家族里又生了几个小辈,销大了,宅子不够大了,地也少,就本官这点俸禄想接济也接济不了,这个愁啊……”
说着雷兴山摇了摇头,一脸的哀叹。
师爷呆住了,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脸上抑制不住的露出喜色道:“太守大人如此照拂族内后辈,定会得祖宗保佑万事顺利的!太守大人,小的家中有点事儿,要告几日假,还请太守大人应允!”
雷兴山摆了摆手:
“既然家中有事,那就先把家里的事忙好再回来,毕竟家里的事最重要,这也是为人子的本份。
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给本官传个信,你跟了本官那么久,能帮得上忙的,本官也不会不帮,莫要见外。”
师爷赶忙下拜:“多谢太守大人,小人定然办好,自家的宅子怎么也要修漂亮点才行,另外这银票不够,家具什么的只能靠每年添置了。”
雷兴山点头叮嘱道:“记住,每年添置的家具可都要添置好的,那不好的不是让家里人不舒坦吗?”
“小的晓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