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崇小时候便喜欢听故事。
尤其喜欢听那些有关于大观仙洲的故事。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江崇便知道,他的祖辈来自于那里。
大观仙洲啊,虽然江崇从未去过那里,但是他依旧对那片土地心存神往。
他总觉得……他的根在那里。
江崇问过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为什么他们会在西子苍洲。
父亲对他说,他们是开拓者,无所畏惧,披荆斩棘。
西子苍洲将是他们建功立业的所在。
爷爷则是对他说,他们犯了错误,是仙人将他们放逐至此。
至于犯了什么错,爷爷也不肯说。
追问急了,老人家便会说年岁悠长,谁也记不住了。
仙人啊,仙人。
江崇下过山,山下的百姓叫他们仙人老爷。
于是乎,江崇便和爷爷说他们也是仙人。
爷爷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傻孩子,我们可不是仙人。
若是敢在大观仙洲自称仙人,怕是要被夷灭三祖哦。
于是乎,江崇又问。
那世上有真正的仙人吗?他又在哪里呢?
爷爷告诉他,仙人是有的,他就在那大观仙洲。
准确来说,正是因为仙人的存在,才有了大观仙洲。
仙人之躯,长镇仙洲,庇佑生民,万载不朽。
仙人之魂,飞升仙界,如日月之长存。
而大观二字,则是仙人的治世之号。
何为大观?
恢弘盛大,壮丽多彩。
人之所见,尽在其中。
无尽瑰奇,无尽想象。
……
大观仙洲内,有着无尽的精彩。
神奇的道法,壮丽的景色,多彩的人生。
就连那里的修士,都能活得很久很久。
那里恍若一片乐土。
每每听到这里,江崇便会睁大眼睛,好奇问道:
那爷爷我们怎么去大观仙洲呢?
听到江崇这话,那年迈的老人也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回去?
回哪里去?
早就回不去了……
摸着江崇的脑袋,老人徐徐说道:
“孩子啊,大观仙洲就在那白苍河的上头……”
“我们怎么上得去?”
白苍河乃是天河,顾名思义。
天河之水,天上来,白苍河水,来自于那天穹之上。
高处罡风凛冽,即便元婴修士也无法溯其源头。
难不成……这大观仙洲在天上?
虽然爷爷的说辞很是离谱,但是江崇还是信了。
因为西子苍州的所有宗门,全部沿着白苍河分布。
越靠近白苍河上游,灵气越是充足,宗门也就越发强大。
而且,江崇知道的更多。
他知道,西子苍洲最大的造化便在这白苍河。
经常有修士从白苍河中,得到修士传承。
或是诡秘功法,或是奇妙异术。
天马行空,匪夷所思啊。
想必也只有那大观仙洲才能孕育这样的神奇吧。
虽然江崇没有这样的奇遇,但是别人却有啊。
就比如说那青丹何念生。
江崇知道,何念生从那白苍河中得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一个让毫无炼丹经验的修士,成为炼丹大师的奇迹之物。
江崇还知道,大河宗的海老宗主曾经与那何念生彻夜长谈。
他为的不是大河宗,也不是他那两个儿子,而是他自己。
他想求何念生为自己炼一味药。
一味延寿之药。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似乎并未如愿。
海老宗主弥留之际,单独约见了各姓家主。
彼时江雄已死,江家的主事人乃是江崇。
那夜,烛火阑珊。
海老宗主与江崇对面而坐。
“我知道,你恨他。”
“回禀宗主,江崇不敢。”
“江崇啊,江崇,恨也罢,不信也罢,咳咳……”
海老宗主那对深邃的眼眸,好似漆黑的夜色一般,吞噬人欲。
于江崇那震惊的目光中,海老宗主缓缓说道:
“江崇啊,何念生能以人为丹,延续寿命,你可得好好记住啊。”
……
当江良跪在雪地上,说那杂役夏鸣乃是隐灵根的时候。
江崇那颗沉寂许久的心,又再次变得无比滚烫。
他又想起了老宗主对他说的话。
何念生者,以人为丹,能延续寿命。
江崇知道,即便那夏鸣不是隐灵根,他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那夏鸣大概便是何念生为他自己所准备的丹药。
他何念生想要延寿?
哼!
他在做梦!
延寿丹必须是江家的。
而他何念生必须死!
……
狂风吹拂过鬓角,念头通达的江崇眼中杀机凛冽。
流云风转,百里一瞬,没过几息的功夫,江崇已然来到了河道水府。
高空俯看,那一眼深潭宛如一颗镶嵌在河湾中的黑眸。
河水深邃,一眼望不到底,直叫人心生恐惧。
一手托起血色巨球,一手祭出一柄黝黑的长剑,凝视着下方的深潭,江崇的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他能感觉到那幽邃的水府之下,蛰伏着一道无比恐怖的气息。
他在凝视深渊的时候,那深渊之中,也有东西在窥探着他。
右手轻轻晃动血色巨球,霎那间,江崇的耳边便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哀嚎声。
只见血球之上,涟漪漾起,一张张怨毒的面孔争先浮现。
其中较大的那些面孔,赫然正是那些修士。
……
仙人!狗屁的仙人!你该死啊!
娘亲!我要找娘亲!娘亲,伱在哪啊?
儿怕……
你凭什么杀我!你不得好死啊!
长老!为什么!为什么啊!
这就死了?我不甘心啊!
死死死!
你才该死!
……
没有理会耳畔的怨毒咒骂,江崇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黑漆漆的深潭。
江崇右手又是一抖,声音消停,血色巨球悄然滴落一簇簇鲜红的血珠。
血珠坠落深潭,那抹血色直接旋散开来。
血色弥漫之际,深潭水底顿时升起了一道水龙卷。
顷刻间,一层的血水全部被倒吸入了深邃的黑潭之中。
于江崇的注视之中,一双血瞳迅速上浮。
血瞳之下,乃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黝黑身躯。
可是就在江崇准备远遁的那一瞬间,墨血蛟虬的身形又陡然停住了。
一人一兽,就隔着那层薄薄的水幕彼此对视着。
嗯?
竟然忍住了?
有些不对劲啊……
看着水面之下的那对巨大血眸,江崇深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