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的鸟儿轻叫声传来,阳光铺满禅禅房,幽幽茶香飘来,香的傅子轩一时间不知是在地狱,还是升了天。
干涩的唇瓣微微蠕动,傅子轩掀起沉重的眼皮,明亮使他有些不适,他眨眨眼,待适应光明后,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白锦书手上拿着茶壶,碾茶,洗茶,烫茶,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像是在泡茶,倒像是在画画。
傅子轩定定的看了一会,微微动了动,手扶着胸口,撑起上半身坐起。
对面,少女的脸色清淡,眉骨间也带着淡然,让傅子轩很难与之前见的神医认成一个人。
“醒了?”
若珠环碰撞,这是这么多年傅子轩第一次觉得有人说话居然可以像是海浪打过来一样,让他心跳若擂鼓,一瞬间更加清醒了。
“是你的人救了我么。”
傅子轩盯着白锦书,说完,又自嘲一声,亲眼见识到了兵马侯对他与逝世的母亲有多寡情,他死心了,终于死心了。
原来,真的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凉薄的可怕。
那他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傅子轩心口顿顿的,又躺回到了床上,双眼失神的看着上方,盯着从窗户中挤进来的斑驳光圈。
“傅小侯爷要不要喝杯茶,虽然你身上有伤,但这茶却可以让你清醒过来。”
白锦书动作停了下来,随手端着一杯茶靠近床榻,语气依旧冷淡
。
傅子轩失神的扭头,唇瓣蠕动,眼神仿佛失去焦点:“为何要救我,我不知道活着还能干什么,我甚至不能给我母亲讨一个说法。”
为何他母亲去世不到两个月小江氏便被抬进了府,为何小江氏入府八个月就能生下女儿。
既不喜欢他母亲,为何要将她熬死在偌大的侯府,既不喜欢自己,为何要自己出生。
“这世间,若是什么都有答案,便不需要公道二字,傅子轩,我很看不起你如今这样。”
白锦书没有说话,她半掀着眼帘,葱白的指尖捏着那杯茶,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将这杯茶浇在傅子轩脸上。
“这西京人人都看不起我,我早就习惯了。”
傅子轩扯了扯唇角,眼中落寞闪过。
“不,我只是看不起你现在这样,相反,却很欣赏你在西京街道嚣张的模样,纨绔也好,伪装也罢,至少那时候的你是开心的。”
“西京的傅小侯爷才是响当当的少年郎,少年,就当纵情世间,行所欲之事,又何惧惆怅独眠,醉饮陶然,闲时怜落花有情,恣意则一剑光寒!”
白锦书的声音很淡,但话每落一个字,便令躺在床榻上的少年眼眶红一分。
他盯着白锦书,眼神逐渐聚焦,握紧了拳头,猛的闭上了眼睛。
多可笑啊,这满西京最了解他的人居然是他曾经嗤笑的白家的废物病秧子。
“与其渴望
那些不能拥有的东西,不若站起身来求一个公道,你只是被亲生父亲不喜,那又有什么,你该庆幸兵马侯没有对你下毒,嗯,就是那样一种毒,它发作起来会让你体内的器官都冻住,而你的皮肤表面却是滚烫异常,冰火两重天,你恨不得去死。”
“活着很难,也是奢求,我便是在这种奢求中度日的,若你是我,岂不是早就要死要活的了,傅子轩,别让我更看不起你,你不该折断翅膀窝在西京这一方天地。”
“或者你该去看看塞北的大雁,去滇东看看古道,去赣西体验日出,如此你便会发现,西京其实很小,江氏微不足道,因为你强大了,你若强大,何求公道自在人心,你便是公道!”
白锦书弯唇,清冷的眼睛也微微弯了一个弧度,傅子轩失神的盯着她的眼睛,恍然觉得这一刻的白锦书眼中仿佛藏着风云。
“白尚书,给你下毒么,你……”
傅子轩艰难的出声,他的心跳的很快,他从未这样过,却因为白锦书短短几句话,让他失神,也让他有种血液重新回到体内,甚至燃烧起来的感觉。
“嗯,说起下毒,我也会下毒,且这毒比我体内的还要烈上千百倍,这世间负了我的人,我便要一一报复回去,公道握在我手上,便是我说了算,我痛一分,便要他们痛万分,他们要我死,我却便是化作
恶魂都要他们一起下地狱,因而,我又何惧呢,我都不惧,傅小侯爷你还不如我么。”
见傅子轩的眼神似乎颤动的厉害,白锦书将手上的茶往前伸了伸,伸手按在傅子轩胸前的伤口上。
“咔嚓。”一声。
骨头重新接在一起的声音很响,也很痛,痛到傅子轩脸色白的像纸,却也印象及深。
“你痛,便要敌人痛上百倍,而不是你痛了,却无痛无痒的挠对方几下,也不是自认为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是应该挑对方的痛处下手,打这里,蛇才会蜷缩。”
白锦书眯着眼睛,手指作点,抵在傅子轩肋下。
傅子轩紧紧的盯着白锦书,眼睛的光亮越来越亮:“你已经收了我为徒弟,不会赖账吧,不过说起来你比我还小,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小师傅。”
傅子轩嘀咕了两声,勾唇,神色又恢复了纨绔的模样。
白锦书挑眉,盯着此时面色苍白的少年,仿佛看到了少年骑马纵情奔跑于沙场的模样。
“那不如你喊我声师傅听听?”
白锦书转身,自己又拿起一个茶杯,慢慢的饮着茶水。
“咳,你刚才对小爷做了什么,我肋骨是不是断了,疼死了。”
傅子轩面色微红,轻咳一声,不自然的低头。
他接下来该如何做,他不该那么莽撞的将那个暗卫杀了,或许他应该拎着尸体回兵马侯府。
“如何做
,自然是贼喊捉贼,打蛇打七寸,然后放你出西京。”
白锦书眸中忽然带上了黑色,傅子轩一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十分惊讶,好似不敢置信:“昨晚那些暗卫不是小江氏派来的是不是,莫非你是想……”
近日太皇太后很抬举他,小江氏的动作收敛了很多,就算是想对他动手,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可白锦书是如何让那些暗卫来刺杀他的。
“嗯,我不过就是让风云模仿了暗卫传了一个假消息,不过你说要是西京的人知道此时你被刺杀会怎么想,小江氏又能解释清么。”
白锦书幽幽出声,傅子轩则是摇了摇头:“没用的,兵马侯不会信我的话,他更相信小江氏,只怕你这计划白布置了,不过能让西京的人知道小江氏的真面目也是好的。”
“谁说我要你指认小江氏,你不仅不能指认她,还要帮着她说话,亲自带着一身伤跪在兵马侯跟前说跟小江氏无关,小江氏平日里的做派如何你还需要我提醒么,拿出她挑拨你与兵马侯的样子挑拨回去,她在乎什么你就偏不要她得到什么,你说这不比刺她一刀还要她的命么。”
白锦书笑,笑的傅子轩忍不住打寒颤。
好家伙,果然最毒女人心,原来西京的白大姑娘不仅报复人的手段强,还长了一颗好黑的心,不过,他就欣赏黑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