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求您救救我们吧,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想活着,求您救救我们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求您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将头埋在孩子身上,噗通一声跪在白锦书跟前。
闻人妍攥紧了手上的鞭子,极力忍住这才没将鞭子甩过去。
“那不知锦书该如何救你们,锦书确实是会些医术,但凉县跟丰城数万百姓,锦书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那么大的本事。”
白锦书叹了一口气,低低的咳嗽了两声,弯腰去扶那妇人。
她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意,十分虚弱。
她好似很难受,可她却还在安慰别人。
妇人眼眶一热,一股愧疚之意从心头涌起,但想起怀中快要饿死的孩子,她的心猛的一缩:
“大姑娘,只要您嫁去西凉或者东周,我们便有粮食了,求求您救救我们吧。”
“你给我闭嘴。”
妇人话刚落下,闻人妍的眼眶红了。
她真悲哀,替大胤王朝悲哀。
白家将士护着大胤子民几十年,如今府上女眷竟还要被推出来,是何道理!
“我不闭嘴,我只是想活着,我有什么错,我们有什么错!”妇人大喊,好似有些崩溃。
“你们没错,白家人就活该为了你们的命牺牲自己是么,白锦书就要为了你们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是么?
你明知道她嫁入西凉或者东周是什么下
场却集体逼迫她出嫁,大胤便如此不堪,需要将一个少女推出去,你们便如此忘恩负义,忘记白家白老将军尸骨未寒,忘记白飞捷死无全尸为了保护大胤子民而死!”
贺时年冷冷出声,满脸嘲讽。
他的神色太讽刺了,手上握着的弓箭仿佛也带着讽刺,说的那妇人羞红了脸。
“可是我们,我们也只是想活着。”
“你们想活着便去求大胤的国主,为难一个少女是什么本事,难道大胤泱泱大国便要将所有百姓的生死都压在白家白锦书一个人身上不成,大胤便如此无能,需要一个姑娘出去换粮食?”
“何人告诉你们大胤没粮了,大胤国强,区区粮米,又岂在话下,户部尚书跟户部侍郎就在这行宫内,你们想要粮食,找他们拿不就行了,本小王看你们柿子就会挑软的捏,倒是好本事!”
贺时年眯着眼,一番话说的夹枪带棒,朝着流民砸了过去。
流民们眼神迷茫,好似这才回过神来,贺时年见状,神情更冷了。
流民涌入西京定然不是一日两日了,暗中一定有人控制他们,今日又给这些流民灌输了错误的思想,要他们逼迫锦书出嫁。
更准确的说是逼迫定国将军府。
“呵。”白锦书‘恍然大悟’,自嘲一笑,抬头往向半空。
所有人被她这一声带着嘲弄的笑意吸引了视线。
流民们看了她一眼,
很快又低下了头,似乎十分愧疚。
“原来这便是你们想要的,你们想要用锦书换取粮食是么。”
白锦书脸色淡淡,那些流民忽的倒退了两步。
“白家祖训,定国将军府的人都要以大胤百姓为主,你们想让锦书去换粮,锦书倒是也无话可说。只是哥哥与舅舅们尚未归家,将军府有外祖母与舅母们,锦书不放心。”
“外祖父生前曾嘱咐锦书,要锦书照顾好外祖母,锦书想守在她身边尽孝,还有四哥哥的亲生母亲,我的二舅母,她刚刚丧子,又只有四哥哥一个孩子,二舅母待锦书及好,将锦书当成自己的孩子,锦书也还想守在她身边,代替四哥哥尽孝。”
白锦书仰着小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低低,好似风一吹,就能吹散。
“锦书……”
闻人妍眼眶更红了,她好想帮忙,可她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十分苍白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她好没用。
“原本也都是锦书的命,可是锦书还想在将军府尽孝,此为一点原因。二,外祖父以前说过,将军府中人一生以保护大胤为己任,不让敌军践踏我大胤国界,不让敌军辱我大胤子民,不让大胤任何一个百姓在他国人面前矮一头,今日锦书很抱歉不能满足诸位的愿望。”
“我大胤堂堂大国,边境有数百万将士,一旦锦书同意出嫁,便是告诉他们我大胤低
他国一头,便是告诉数万将士他们保护大胤的行为毫无意义,便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是对不起护国惨死的将士!”
一滴清泪从白锦书眼尾划过,悄悄的落入衣襟。
死一样的寂静在周围蔓延,贺时年低着头,将弓箭收了起来。
“我知你们此时难受,可你们要相信,大胤的国主,当今圣上,不会任你们如此下去,朝廷会救你们,大胤有粮,户部粮米丰盈,诸位的命不会白白丢弃,只是锦书很抱歉,锦书不能出嫁,正是为了白家祖训,正是为了前方杀敌的将士,锦书不会,也不能嫁!”
“锦书有幸,成为娘亲的女儿,虽锦书的医术不若娘亲那般,可天灾面前,锦书自当出一分力,锦书自愿前往凉县跟丰城医治百姓,愿与百姓共进退!”
“便是丢了性命,锦书也要保两城百姓安全,锦书今日在此立下誓言,愿与两城百姓共进退,便是将命葬在两城城下,也无怨无悔,特此昭告天地!”
少女脖颈仰着,掷地有声,声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震的人头皮发麻。
闻人妍别过头,流民们不知怎么的安静了下来。
他们彼此对视,捏着衣角,有些无措,也有些恐慌。
他们恍然觉得自己做错了,恍然觉得听见白锦书愿意前往两城让他们的心空落落的。
“不,娇娇,不许你去,外祖母不许你去!”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夫人拄着拐杖,双眼通红,被白二夫人跟白三夫人扶着走了过来。
“外祖母,锦书愧对您。”
白锦书一语双关,老夫人红着眼睛,嘴角蠕动,停在白锦书几步之外,祖孙两个,遥遥对视。
“娇娇,你让外祖母,如何与你地下的娘亲交代,如何与你外祖父交代,白家世代忠良,从不退缩,可这一次,外祖母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去。”
老夫人佝偻着背,她年纪太大了,满脸苍老,满头银发。
流民看着老夫人,心中的愧疚越来越大。
“外祖母,让锦书任性一次吧,锦书是白家人,怎么能不去凉县跟丰城,自大胤王朝建国以来,无论什么时候百姓有难,白家人无有不在。”
“锦书羸弱,不能像哥哥们那样,但在锦书心中,也想护着百姓,这次锦书就当是上天给锦书的一个机会,若侥幸能治好百姓,便再也不会有人说锦书不像白家人,若是不能,锦书也与百姓们共存亡,来这世间一遭,何其有幸当白家人,便是死,锦书也是忠骨之后。”
白锦书微微一笑,她看着老夫人,眼神坚决。
可也就是这么一番话,让老夫人跟白家人的眼眶红了个彻底。
不仅他们,流民们眼睛也是齐齐一红。
“噗通。”
队伍中,有流民猛的朝着白锦书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