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白锦书将书信捂在胸口,低低的哭着。
她的喉间仿佛被塞了一团纸,她想大声的哭,却哭不出来。
她低低的嘶吼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书信被泪珠打湿,白锦书捏着书信的骨节都在泛白。
“妹妹。”
白飞捷猛的闭了闭眼睛,怜惜的看着白锦书,跪在地上,伸手,接过了裴寂手上那泛黄的书信。
书信不多,只有一页,可却让白飞捷如造雷劈一般。
他的手也在颤抖,此信,乃是先皇亲笔所写,上面盖着传国玉玺的大印,末尾还有先皇用血写的日期。
这封书信上,记载着摄政王萧君策的身世,清晰的记载着他是何年出生,生母又是谁,以及,生父又是谁。
“大姑娘,节哀,王爷他这一生活的太苦,他本以为自己无父无母,却在被先皇带回西京的那年,背负了枷锁,大姑娘您可曾还记得那年白女将逝世的前几个月,您忽生高热,殿下他去尚书府偷偷的见您。”
裴寂声音沉沉,跪在地上,余光瞥见先皇书信上的笔迹,猛的闭上了眼睛。
他怀揣这个秘密十几年了,如今终于让这秘密大白于天下。
“裴大人,你早就知道了是么,为何现在才说,为何。”
白飞捷抬起头,一双眼睛血红,他从不知,这西京城,这大胤,过的最苦,过的最难的,竟然是萧君策。
对外,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对内,他是大胤百姓拥护的重臣。
可谁都没猜到,他会有
这般波折的身世,身上,肩负着这么重的担子。
一个是所爱之人,一个是亲生父亲,他无论怎么做,都势必要对不起另一方。
因而,他选择牺牲自己,成全天下。
这就是萧君策的爱,这便是大胤摄政王的爱。
他的爱,是世间的清风,是山间的明月,是永垂不朽的璀璨日光。
这爱沉甸甸的,他舍弃了坐上皇位的机会,只为了成全他的爱,只为了成全妹妹。
“萧君策,你回来,你回来,我不要你的成全,我不要,我不要,我想要天下,我会自己去夺,我对大胤不满,我不会迁怒于你,谁让你自作主张,谁要你善做决定,谁要你离开我,谁要你抛下我,你让我守着这山河一个人过么,你多残忍,你多残忍。”
白锦书垂着头,手撑在地上,不断收紧。
她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只恨不得呕出一口鲜血来。
先皇之子,先皇亲生之子,从小便被定为大胤下一任的帝王,从小便是龙命,便是帝王命,可却不能对外宣称自己的身世,从小便被所有的皇子猜忌排斥,从小便带着枷锁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先皇要萧君策杀白家满门,萧君策做不到,舍弃皇位,将秘密藏于铁卷诏书中,将皇位让给了萧天元。
她重生后,生了想要夺萧家皇室的心思,萧君策知道,不但不阻止,反而在暗中数次协助。
先皇是他的生父,他背弃亲父遗愿,只为了她,只为了不让她失望。
“啊啊啊啊!”
白锦书捂着书信,
大哭出声,这哭声太过于悲悸,让人听见了,忍不住落下眼泪。
“大姑娘,摄政王殿下一生过的太苦了,他不能对不起先皇,也不想对不起你,所以,他只能对不起他自己了。”
“殿下五岁那年被先皇带回西京,名义上收为义子,被所有的宫妃皇子排斥,他的童年过的一片昏暗,于殿下来说,您是他昏暗童年的一束光。”
“他从小便知道先皇想除白家人于后快,先皇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可又来察觉到殿下对您的情谊,唯恐殿下动不了手,便以您的命为要挟,要殿下灭了白家满门,大姑娘,你体内的毒,是先皇身边的人潜伏在白震身边下的,若是王爷不按照先皇的意愿来做,您的命就要不保啊大姑娘。”
“殿下他,殿下他全都是为了您,甚至将皇位让出去,也是为了您,殿下他动不了手,可萧天元为了皇位能,所以,先皇留下的人这才一直没有动手,大姑娘,请您为殿下正名,昭告天下他的身世,昭告天下他所做的一切。”
裴寂说到动情处,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些年,萧君策所有的筹谋,他全都知道,萧君策的一举一动,他也知道。
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人比他了解萧君策的心思,了解萧君策对白锦书的爱。
他带着对白锦书的爱,一直走到现在,将命豁出去,也要保白家人跟白锦书。
本是真龙天子,为了一个人,甘愿舍弃天下,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这个世界上,谁能比的过萧君
策深情。
甚至在他看来,白锦书是配不上萧君策的,是配不上的。
“萧君策,我错了,是我错了,我配不上你对我的好,是我错了,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你回来。”
白锦书将头扣在地上,手指紧紧的捏着那封书信。
她从来不知萧君策对她做的这些事,甚至前世在看到萧君策抱着她的牌位发呆她还在好奇他们之间是何时有了交集。
“锦书,快点好起来吧,我会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的。”
“冷,好冷,娘亲,书书好冷。”
“书书莫怕,我在,我也在,日后我会替白姨母守护你的。”
有什么记忆,似穿透了历史的长河,浮现在眼前。
白锦书跪在地上,耳边似乎听到了幼年时期她的声音。
另外一道声音,带着沙哑以及一丝丝的稚嫩。
她这些年,每每陷入沉睡,这两道声音便回荡在耳边。
她一直以为是错觉,一直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刚才裴寂说那年她发了高热,萧君策偷偷的去尚书府看他。
是萧君策,竟然是萧君策,竟然是他。
这些年,她那么无视他,他该有多难过,该有多难过啊。
“妹妹,振作一点,萧君策还在西京等你。”
白飞捷的眼泪也猛的落了下来。
若是让他从小背负着那么大的秘密,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办法成全自己的父亲跟爱人,他觉得他都会疯掉。
可萧君策做到了,他做到了,但是他却带着对妹妹的爱,永远的离开了。
“我想起来了
,我全都想起来了,哥哥,我想起来了。”
白锦书抬起头,看向手上的信纸,停顿在那其中一副画像上。
画像上,凛冬将至,鹅毛大雪在半空飞舞。
深宫之中,上元佳节,她随母亲入宫参见宴席,因贪嘴多吃了两杯果酿出来如厕。
后因为雪太大,她贪玩,在皇宫迷了路。
那日的雪太大了,她走着走着,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座花园。
花园中,有一抹小小的身影跪在雪地中。
不远处,有两个太监在看着那身影,似乎在监督他受罚。
她那时年幼,只觉得那小男孩生的真好看,娘亲说过,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事物都应该被好好对待。
她晕乎乎的,应当是受了风寒,她朝着那身影而去,一边走,一边解开了身后的狐狸毛大麾,将它披在了那小男孩的身上,然后,拉着小男孩跑了。
许是那两个看管的太监认出她的身份,没敢阻拦。
她记得,她还记得那小男孩当时那吃惊的模样,他明明比自己年岁大,可看起来却像是有些营养不良。
她凭着一股劲,拉着小男孩跑啊跑,跑到了一座偏僻的宫殿,在那里,她告诉那小男孩不要怕,她会护着他的。
小男孩是萧君策,他一直记得白锦书的话,可白锦书却食言了。
长大后,她的眼中只有萧景辉,哪里有过萧君策的影子。
或许,她早就将萧君策给忘了。
是她对不起萧君策,是她,是她食言了。
萧君策,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你回来,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