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旺那黑熊般的身影,抱着三本启蒙典籍一跳一跳的离去,郭安无奈的拍了拍后脑勺,有些烦躁。
“想自己堂堂一正人君子,为了鼓励人读书竟然学会说违心的话,唉,罪孽深重了啊!”
“唉!”
无奈叹息一声,郭安准备回去公房静心忏悔一番。
只是,刚转过身子,面前便突然出现一张熟悉面孔。
“啊?”
郭安直接吓了一跳,“殿下,您怎么就这般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呢?”
朱棣斜着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郭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鄙夷的气息。
“你这黑心的贼官,咱好好的一个护卫百户就被你那几句鬼话给骗的魔障了都!
竟然还直接半夜冲进百姓家中,绑了一个老夫子回家,还硬逼着人家教他读书识字!”
郭安一惊,“李百户竟然还能做出这等鲁莽之事?”
“哼哼,还不知羞耻的告诉人家那位老夫子,他李旺有相国之面相,哪怕在他身上实现不了,他的儿子必然能当上文相,一定要人老夫子好好教他读书识字,差点没将人老夫子气晕过去!”朱棣怒道。
郭安立即说道:“殿下,李百户如此鲁莽,殿下定然要好好教诲一番啊,要不然这样下去,那位护卫将领都有样学样,那北平府内的老夫子们都要被祸害一遍。”
朱棣脸色直接恢复平静,直勾勾的看着郭安,道:“咱也担心这群混账玩意都出去祸害城内的老夫子,所有咱准备在宫内成立一学堂,专门教导那些武将们读书识字。”
“殿下英明,此乃大好事!”郭安连忙称赞道。
只是,话一说完,郭安便感到不对劲,朱棣正在静静的看着他。
“殿下,微臣还有要事要忙,先行告退!”
郭安连忙朝着朱棣拱了拱手,便准备跑路。
朱棣脸色一黑,怒喊道:“站住!”
“殿下?”
郭安缓缓转身,一脸疑惑。
朱棣气急,“咱只是让你抽空,给那些武将们讲讲文章,伱跑什么跑?”
“殿下,微臣没有跑啊!”郭安连忙讪笑道。
“殿下,微臣并没读过几本儒家典籍,而且还手无缚鸡之力,要是回答不了那些武将们的问题,那位武将们恼怒起来,微臣还不抗揍啊!”
郭安连忙苦着脸说道。
朱棣瞪大眼睛问道:“郭卿可是咱燕王府右长史,哪个混球敢揍上官?”
“这……”郭安一脸无奈。
“你还有何话可说?”朱棣问道。
“回禀殿下,微臣去讲课,可算是夫子否?”
认真的思考片刻,郭安便问道。
朱棣点头道:“自是!”
郭安再问道:“那微臣的夫子薪俸为多少?”
“夫子薪俸?”
朱棣直接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咱堂堂一燕王,请你这右长史去给府中武将们去讲学,你还要薪俸?”
“殿下,您这可就不讲理了,您可见过哪个夫子不要薪俸的?”
郭安一脸愤愤不平,“夫子可是教人读书识字明理,教的都是腹中的学识。
殿下不想给薪俸,岂不是想白嫖,而且还是喊上府中一堆武将白嫖?”
朱棣眼皮直抽搐,虽是
但是,也正是明白了,朱棣才发现自己还是没有真正看清自己这位右长史的心黑无耻。
“咱都怀疑你这厮是不是儒家子弟,竟然将教人读书识字如此神圣之事与那污秽之事混为一谈?”
“殿下,微臣只是一个比方!”
郭安无奈的撇了撇嘴,“谁让殿下所做之事,与微臣所说之物太过相似了。”
朱棣不想再和郭安争辩这些,直接说道:“每个月一两银子!”
他害怕再和眼前这混账长史谈论下去,要是此话被传出去,哪怕他是燕王,也会被天下一众士子大儒口诛笔伐!
“殿下,名师不便宜,便宜不名师!”郭安道。
朱棣瞪了一眼郭安,再次道:“二两银子!”
郭安张嘴,还想准备再搞搞价。
可惜,朱棣已经深刻体会了自己这位郭长史的厚脸皮程度,直接再次说道:“咱只是让你空闲之时,过去给那些武将们讲讲学,二两银子已经是最高的了。
哪怕是朱复,咱也只给了二两薪俸!”
郭安瞪大眼睛,“殿下竟然也给了朱长史薪俸?”
朱棣嗤笑道:“怎么,就允许你向咱讨要薪俸,不许别人讨要?”
“殿下误会了,微臣只是有些可惜,朱长史格局小了,凭借着朱长史的身份,五两薪俸都不为过!”
说着,郭安一脸可惜,啧啧说道。
“这下,殿下可是捡到了大便宜!”
朱棣脸色一变,便对着郭安诘问道:“你不是还有要事要忙,怎么还在此处站着?”
“额!”
郭安没想到朱棣竟然变脸如此之快,朝着朱棣微微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
看着郭安离去,朱棣得意一笑,转身往殿内走去。
在大殿内,长史朱复与道衍和尚两人,正静静的等待着朱棣。
随着朱棣进来,两人连忙见礼。
“朱卿,法师,咱准备在府上建一学堂,专门教导那些武将与府中一些好学者读书识字……”
“殿下英明!”
与郭安不同,对于朱棣的决定,朱复与道衍自是没有反对与推脱。
至于教导武将与府上下人奴仆读书识字的夫子,长史司下便有着一大堆的博学文臣。
再加上道衍和尚虽是和尚,但也精通儒书,对于一些儒家的一些大儒都有着交情。
因此,也可以找来许多入仕无门的儒家子弟给府中那些武将与下人仆役们讲讲学。
朱棣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下了决定,便立刻安排朱复进行实施。
因此,不到两日的时间。
燕王宫外庭,距离长史司不远的一座宫殿内,正式更名为学堂。
桌椅板凳之物,不到一日便备齐。
至于学堂的学子们,更是现成的。
不过,有燕王朱棣镇场子,学堂内这一群大老粗们哪怕一个个都是急抓嘴挠腮,但也没人敢站出来乍刺,甚至是说话都轻言细语。
看着郭安一阵发笑,恐怕哪怕是面对着他们各家的婆娘,他们也没这么温柔过。
趴在外面看了一会,郭安便悄悄的离去。
都是一个模式,领|导上去讲讲话,画画饼,再稍微威胁一下,尔等都好好读书识字,读好了可以有机会当个文官,要是不好好读书,他朱棣会好好照顾你们!
于是,最开始一众武将们还都满眼新奇的跟着新来的一些夫子读书聊天。
但是,几日后。
一众武将们便真正体会到了读书识字的痛苦。
看也看不懂,学也学不会!
很快,一众武将们不是找各种借口不来,就是在学堂内无事找事。
……
长史司公房内,郭安正在神游物外,小内侍马和走了进来,轻声禀报道。
“郭长史,殿下吩咐了,今日无论如何,都该您去学堂讲学了!”
“啊?”
郭安一愣,“殿下不说啥,我啥时候有空再去讲学就行吗?”
马和脸色不变,继续赔笑的:“殿下说,自从学堂开办以来,都已经过去七八日了,您一次都没去过,而朱长史都已经去过两次了!”
“明明才过去了五日。”郭安纹丝不动。
马和再次小声说道:“殿下还说,您要是不去,那就扣你的薪俸!”
“殿下怎能如此?”
这下,郭安再也忍不住,直接站起来。
“马和,殿下派你前来之时,心情如何?”
马和苦笑道:“朱长史,您也知道,这几次朱百户与徐百户等人下海捕的鱼是越来越少了。
再加上,这几日学堂内那些将军的识字进展也不是很顺……”
“行了,行了,不就是讲学嘛,咱这就去前去。”
郭安点头说道。
“多谢郭长史体谅小人!”马和一脸感激道。
“就你小子激灵!”
郭安轻笑一句,便往出走去。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发现马和这小内侍是真的聪明伶俐,而且还特别好学。
学堂是一间特别宽大的偏殿改造而成,其内足足放着六十多张书桌。
不过,在郭安进来之后,这会偏殿内只坐满了一半。
十来个内侍小宦官,剩下的都是一群黑熊般的武将。
虽然内侍宦官地位低贱,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看不起。但是,能来学堂的可都是朱棣身边受宠的宦官,这群武将们也都不会去无故招惹。
因此,这间学堂诡异又有些和谐。
“诸位,人都来齐了否?”
尤其是,脚下没有一个台阶,面前还没有讲桌,后面也没有黑板。
“嘿嘿,郭长史,今日能来学堂的都是俺这些人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嘿嘿笑道。
“来齐了就好!”
郭安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圈,直接指着前面的两个武将道:“还请两个将军将这张桌子给咱搬过来!”
“搬桌子?”
那两武将一愣。
“正是!”郭安点头。
“郭长史,搬桌子干甚?”武将好奇道。
郭安问道:“咋,就允许尔等这么坐着听读,不许咱这个夫子坐着给尔等讲学?”
“原来如此,咱这就给郭长史搬!”
说话的那武将也不恼,直接起身,一手一张桌子,一手一把椅子,放在郭安面前。
郭安满意的点了点头,直接坐下。
“谁有多余的典籍,今日本官给尔等讲哪本书?”
“……”
学堂内一众内侍与武将们都愣愣的看着郭安,一脸懵。
“郭长史,你讲学,怎么能问我等要典籍呢?”又一个武将开口问道。
“是尔等来学堂听我讲学,尔等不提供书本,我拿的书本尔等能听得懂?”郭安反问道。
“也是如此!”
有些武将缓缓点头。
“郭长史,就用末将的典籍吧!”
这时,躲在最后的李旺缓缓拿出一本书,走了上来,递给郭安。
“《性理字训》啊。”
郭安看了眼,微微点头,“还是李百户最会读书,此种书籍最适合尔等。”
李旺臊红着脸,满脸尴尬。
“还请郭长史莫要嘲笑末将了,末将已经知道,此书就是最简单的启蒙书籍,是那些稚童启蒙才看的书籍!”
“啧!”
郭安缓缓一笑,“尔等不是在开始启蒙嘛,尔等不读此等启蒙书籍,还想读什么书?”
“郭长史,俺等一个个大老粗的,怎能读这些小儿才读的书籍呢?”
“正是,郭长史,我等要读,也应该读四书五经那些正经读书人才读的典籍吧?”
“是啊,郭长史,您可别骗俺等,俺们可都打听清楚了,那些秀才举人们,都是研读的这些儒家典籍……”
郭安大声嗤笑一声,“尔等一群武将,为何要读秀才举人才读的四书五经,可是要去准备弃武从文,准备参加科举?”
“郭长史,我等真的可以?”
一个武将傻乎乎问道。
“自然可以!”
郭安笑着点头,说道:“不知这位将军姓甚名谁,一会我就将将军名字告诉燕王殿下,请燕王殿下给将军在宛平县报上童试,将军便可在明年的二月参见宛平县童试!”
“嘿嘿,末将知错,还请郭长史勿要怪罪,仅凭末将这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将,咱怎么!”
那个武将连忙嘿嘿赔笑着。
他这会哪还听不出,这位郭长史是在拿他开涮。
“看来诸位也知道自己肚内装了几个大字啊,还想着去参加科举!”
郭安狠狠的嘲笑一声,脸色一肃,便是说道。
“此次,燕王殿下是觉得诸位武将与诸位宫内内侍下人们不怎么识字,将来遇到一些心黑无耻奸人,怕诸位上当受骗,吃大亏,这才特意建了这么一个学堂。
因为尔等这些学子不是内侍,就是武将,殿下也没奢望诸位可以去参加科举,去当什么文官……”
郭安说的很接地气,一众武将们也都听的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