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不同于朱棣,给朝中一众文官,更像是懿文太子那般,仁善爱民,纯正的儒家皇子。
而朱棣,则是粗鄙蛮横,有时候还喜欢骂人,没有任何素质的丘八皇帝。
因此。
一众文官,虽然只是与朱高炽接触还没几次,便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位大殿下。
但正是如此,臧世文与温常等人才能明白,在此事上,辱父辱师,这位大殿下能有多愤怒?
如此,为了尽快平息风波,让京师恢复安宁,只能想办法,让刘文与戴久先行一步。
从奉天殿出来之后,臧世文与温常等官吏并没多说,只是对视一眼,便明白对方的想法。
于是。
不久后,一个消息便传到城外的庄子之中。
张姓老者听闻之后,微微叹息一声。
“管家,从内库提出两千两银子,三千两宝钞,去交给那位御史,尽快平息了此次风波吧!”
“是,老爷!”
管家应了一声,便连忙走了出去。
至于老者,则是眼角微微抽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一旁,老者的大儿一脸担忧道:“爹,新帝刚刚登基没多久,还是由那些锦衣卫负责查此案?
孩儿担忧,用钱去打点,能否……”
“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论是谁,他们都是人。只要是人,他们便有贪欲,有弱点。”
老者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这么多年下来,咱家为了在江宁县扎下根,打点了多少人?
哪怕是朱重八在位期间,那些官员,甚至是锦衣卫,还不是照样想要从咱家得到好处?”
“你放心,只要咱家能给他们送银子,咱家便很是安全,谁敢动咱家的银子,那便该他们倒霉……
咱一会再写一些书信,送给那些老友,以求可以顺顺当当送刘文与戴久上路!”
中年男子连忙说道:“爹心里有数,孩儿就放心了!”
“嗯!”
张姓老者微微点点头,“明日你再随咱去山上的寺庙捐点香火钱,给咱张家积点阴德!”
“是,爹!”
……
而在定海侯府。
朱棣一直躺在那软椅上,躺了一整日。
眼看天色渐暗,朱棣起身,满脸舒服的舒缓了一下懒腰。
“说来,咱已经有几年,没有在郭卿府上好好坐上这么长时间了,还是郭卿府邸舒服啊!”
郭安下意识撇了撇嘴,满脸恭敬道:“陛下这几年确实是整日劳累,没有空闲时间来微臣府上。”
“是啊!”
朱棣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陛下,陛下……”
这时,二虎一脸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戴久的外室已经寻到了!”
朱棣脸色一喜,“寻到了?”
“正是!”
二虎再次禀报道:“陛下,那戴久真不是东西。
正妻只是住着一个巴掌的小院落,外室却是住在一套两进的院落内,有着五六个下人服侍,还有两个孩子……
另外,在戴久外室,微臣还搜到一千多两银子,两千两宝钞,还有一箱子金银珠宝……
一本账簿!”
“好一个负心贼吏!”
朱棣也不由瞪大眼睛,满脸愤然。
“那般糟践正妻,却是如此宠爱外室。去将他外室带到戴久面前,看他招不招!”
“区区一个小吏,居然能攒下这般多的银子,还能暗中养这样一个外室,必是一贼吏!”
“陛下圣明!”
二虎满脸恭敬道,“戴久的账簿上,已经详细记载了所有银钱的来源!”
“嗯?”
朱棣一怔,“此人居然还记这种账簿?速速拿来,让咱瞅一瞅!”
“微臣遵旨!”
二虎满脸恭敬的应了一声,便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递给朱棣。
朱棣翻开一看,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随即,越看脸色越黑!
“好一个贼吏,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丧心病狂……
还有那张家,你可派人去查,到底是一个什么豪强,可养出戴久这般贼吏?……”
“那刘文真是一废物,麾下出现这么一个贼吏,居然都没有丝毫察觉?
……”
“陛下,张家是何家族?”
一旁,郭安有些好奇问道。
“哼!”
朱棣冷哼一声,便将手中账簿,递给郭安。
郭安翻开一看,不由冷吸一口气,满脸惊憾。
“他们竟然如此大胆?这要是让洪武帝发现,不得将他们都给千刀万剐,剥皮食草?”
在戴久的账簿之中,记载的全部都是与一个家族,合伙吞并购买良田的记录。
甚至,其中还有将近上万亩良田,直接避开黄册,放入那张家之中。
这些,居然都是这几年陆陆续续完成的。
公然侵吐大明的良田,还是在那位杀性最重的老朱在位期间!
那戴久与张家,可不是一般的大胆啊!
“怪不得他们宁愿得罪微臣,也要将微臣的食邑与田亩,都放在将军山附近!”
郭安愤愤的说了一句,便对着朱棣禀报道。
“陛下,仅凭戴久一小小户房书吏,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将这些良田,都放入那张家手中!”
“郭卿之意?”
朱棣寒声道。
郭安缓声道:“陛下,能悄无声息的消失这么多田亩,在江宁县衙里面,甚至在户部、都察院,必然都有人在给他们遮掩!”
“好一群贼官!”
朱棣猛的扭头,朝着二虎道:“二虎,速速带着锦衣卫,抄没张家,好好审讯。
另外,给咱盯紧,这几日那些一直给刘文与戴久求情的官员!”
“是,陛下!”
二虎顿时满脸肃然的领命而去。
朱棣也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带着亦失哈往宫内走去。
奉天殿内。
朱高炽刚刚已经处理完所有奏章,便是看到,他爹黑着脸,从殿外走了进来。
“爹……”
“炽儿,伱看看这本账簿!”
不等朱高炽行礼,朱棣便直接将账簿,扔给朱高炽。
朱高炽连忙拿起,看了起来。
越看,越是愤怒。
“爹,这些贼官好大的胆子,必须要严查!”
“咱已经派二虎带着所有锦衣卫,去抄了那张家的家,咱倒要看看,那张家的账簿上,记载了多少官吏!”
朱棣又道:“来人,召七位阁臣前来,并给他们准备晚膳!
今夜,七位阁臣便留在宫内了!”
“奴婢遵旨!”
亦失哈应了一声,便连忙下去安排。
半晌后。
聂子实、朱复、方孝孺、解缙、黄伯谦、尹昌隆、黄淮七个阁臣,便满脸疑惑的来到奉天殿内,
“微臣参见陛下!”
“参见殿下!”
等到一众阁臣恭恭敬敬见完礼之后,朱棣径直开口说道:“咱今日,才发现在京师,居然有一群隐藏极深的贼官,暗中兴风作浪。
一想到咱眼皮子之下,居然还有这些胆大妄为,丧心病狂的贼官,咱便寝食不安。
一会,会有锦衣卫将其抄家,送来账簿,便劳烦诸位阁臣给咱好好看看,到底有多少贼官在京师祸害百姓,该如何惩治他们……”
这……
一众阁臣都不由一脸惊愕,只有朱复,感觉到浓浓的不详预感。
解缙好奇问道:“敢问陛下,不知是何种大案?”
朱棣道:“江宁张家!”
“张家?”
解缙与尹昌隆等人都不由一愣。
“陛下,可是在秦淮河畔那个良善张家?”
“良善?”
朱棣脸色直接阴沉了下来。
“那种窃国劣绅,居然还敢自称为良善之家?”
“窃国?”
解缙与尹昌隆等人又是一愣,“陛下,微臣等人虽没与那张家有过接触,但微臣也都听过那张家的善名,经常接济周围邻里百姓,为进京赴考士子提供住所、善金……”
“好一个良善的张家!”
朱棣更怒,直接拿起一本账簿,扔给解缙与尹昌隆等人。
“尔等好好看看,这本账簿!”
“微臣遵旨!”
解缙与尹昌隆几人,也没耽搁,直接翻开看了起来。
“……”
越看,解缙与尹昌隆等人,愈发惊怒,“那张家竟然如此胆大妄为,道貌岸然?”
“如此,这么多年,与张家有过联系的官员……”
突然,想到什么,解缙与尹昌隆等人想到更加可怕的事情,脸色大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发冷。
他们太清楚,这种有钱,还有善名的家族,联合一些官员,以善为名,可以做出多少恶事来!
就比如,这本账簿上所记载的那上万亩良田,这还只是一个区区的县衙户房书吏。
而这几日,一直频频上奏的御史、侍郎……
同时。
一旁的聂子实、朱复等人,也都看完,一股寒气直接从心中涌了上来。
他们这种在各州府当过主官之人,可比解缙与尹昌隆这些京官,更是了解当地大家族与官员勾结起来,会有多黑暗,可以做出多少肮脏勾当来。
而且,到了最后,这些肮脏勾当在那些人手中,只需区区几篇文章,或是一份奏章,便是大善事,他们都是良善之家,贤良官员!
怪不得一个小小县衙户房书吏,能引得那么多大员跳出来!
有此恶绅,陛下是该出动锦衣卫……
而在另一边。
二虎带着京师一千锦衣卫,五百府军前卫,再加上梁虎带着五百燕山卫,直接来到张家庄园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