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你自己？”
“对！”
周采薇用力地点了点头，美丽的面庞上写着果决。
这似乎不是李茂记忆中的周采薇。
记忆中的周采薇只有漂亮，与人相处热情，大方，舍此之外，李茂突然发现，自己当年暗恋她好多年，竟然并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不知道她的想法，不清楚她的世界。
这大概也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的通病，或许是乍见的刹那芳华拨动了心弦，或许是久处的习惯使然养成了依赖，建立在成年人恋爱婚姻的基础上的物质条件、性格吻合、三观一致等因素，不在他们思考的范畴之中。
或许，应该要尝试着多去了解了解。
这个躯体里，毕竟装着的是一个成年人的思维。
李茂顺着她的话说道：“有梦想是好的，你可以先利用空余时间多想想，做好充足的准备，有机会多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长长见识，时机成熟了，再跨出那一步也不迟。”
周采薇“嗯”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每次我提到要自己出去闯闯，我妈妈总是不赞同。”
“她一定觉得，一个女孩子，有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在春州这样的小城里面，实在是太舒服不过了，出去闯荡的话，成功的概率不说，人肯定也要非常辛苦，对吧？”
李茂替她分析道：“为人父母的，肯定会想子女稳定、安全、轻松，她这也是为你考虑。”
周采薇撇撇嘴：“说的好像你很懂似的，你也觉得我妈妈的话有道理？”
“我的意思是，父母这样做我们应该可以理解。”
李茂笑了笑：“但我还是很尊重你自己的想法，也支持你做出的决定。”
说话间来到拐角处，宾馆里面只有大堂有盏灯，其他都是黑漆漆一片。
“跟你说了心里话，感觉还蛮舒服的。”周采薇停住脚步，莞尔一笑，微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透露出一股朦胧的美来。
“那，晚上也住这里，咱们聊一个晚上。”
李茂笑嘻嘻地说道，看着周采薇脸色有些变化，赶紧解释：“我保证我什么也不做，就是跟你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呸！”
周采薇扭头就走。
……
第二天上午，李茂先是到书城去转了转，买了基本教育教研的国家级核心期刊，这是要带给柳云卉的。
昨天送了个玉坠给周采薇，那就必须送一套柳云卉心心念念着的这些期刊，这样才能保证平衡，否则李茂总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不舒服。
“也不知道这些一看就打瞌睡的教研文章，有什么好看的。”李茂自己翻了翻，实在看不下去，还不如《故事会》里的小故事有吸引力。
买完期刊后，李茂掏出手机，拨通了池玲玲的电话：“池经理，今天周末，方便一起出来喝杯茶吗？”
池玲玲显然有些错愕，但还是答应下来，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她会准时赴约。
约好时间后，李茂又给韩民发个条短信：“哥下午五点左右驾临星华市，请做好接驾准备。”
“遵旨！”
韩民回得简单干脆。
联系完两人后，李茂到书城附近一家网吧打发了时间，把网站的一些构思条目式地列了出来，再修改修改，然后一股脑地发给了孙皓月。
等到下午的时候，来到隔壁的一家茶吧，点了一壶玫瑰花茶和小点心。
两点钟的时候，池玲玲几乎是踩着点进来的。
“池总真准时。”李茂起身迎接，顺口说了句寒暄的话。
池玲玲放下小包，轻轻一笑：“没办法，事情太多，不知道李总找我有什么事呢？”
“先喝茶，工作再多，也要忙里偷闲享受生活啊。”李茂给池玲玲倒了一杯茶。
轻柔的玫瑰花香弥漫在小阁子里。
这里最大的特点，就是大堂里被隔成了一个个小阁子，方便两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池玲玲想了想，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池总最近忙，是不是春花电器在调整销售模式？”李茂试探着问道。
这也不是什么新闻，报纸上早就刊登过。
“李总还是很关心时事的嘛！”池玲玲放下茶杯，“我们之前一直是做直营的模式，现在也想试水跟地方经销商合作，争取拓宽销售的渠道。”
“倘若春花电器早三五年这样布局，或许情况就会好很多了。”李茂摇了摇头说道。
池玲玲一愣：“李总不看好我们的战略调整？”
李茂笑了起来：“这算什么战略调整？这只是走投无路的不得已的选择，春花电器最大的弊端在于，公司的发展太过于多元化，非要去触碰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而且一个还没成熟，就启动了下一个计划，原本彩电空调做得还不错，市场占有率也很高，但彩电空调的利润却不得不去填补多元化发展的漏洞，导致老本行现在都被对手一个一个赶超。”
“当然，这是公司高层决策的失误，跟你们一线的销售关系不大，就像战场上，指挥官判断错误，打了败仗，不等于作战的士兵不够勇猛，不够拼命。”李茂转而说道。
池玲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公司高层的决策，我们不做评判，我们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已。”
李茂心想，再过三年，春花电器就快支撑不住，要破产倒闭了，在这艘大船上的员工，如果不早早离开，结局可想而知。
但本地人往往还是很偏爱曾经给家乡带来过辉煌名气的本土公司，所以，春花电器至少三年之内，在春州地界上，还是有一定的市场。
“那我们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李茂顺着池玲玲的话往下说，“我们万家电器目前有两家门店正在装修，预计元旦就要开业，我希望我们能够继续合作下去。”
“我们也很欢迎的，上次李总来我们公司的时候，我们也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池玲玲不失礼貌地笑道。
“仅仅一个里余镇的门店，都可以有20万的月销售额，我觉得我们之前的合作，不仅要继续，还应该要改善改善方式方法。”李茂说出了最终目的。
“怎么改变？”池玲玲问道。
“正好你们也准备调整销售模式，可以按照代理的价格给我现货，然后我们再按照达成多少额度，给予多少返还的模式来实行。”李茂不动声色地给她续了一杯茶。
池玲玲一开始还很认真地附身听着，听到最后，直了直身子，摇摇头：“这可不行！”
“我实话告诉你，我们调整模式，目前公司还在调研，并没有形成最后的决定，所以，你不能既想着以代理的低价拿货，又想着能赚到返点。”
李茂暗想，难怪春花公司要倒闭，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慢条斯理地搞调研，再研究，等到调整决策之后，再不慌不忙地一个地区一个地区的去找代理商合作，黄花菜都凉了。
这也难怪，春花公司原本就是脱胎于集体企业，经营模式上难免会带有僵硬的行政管理习惯。
“既然池经理这样说，那我们另外两家门店的合作模式，还是参照里余镇门店的模式来了？”
“应该是这样的，起码赵经理是这么想的。”
李茂翘起二郎腿，喝着茶，心里想着，参照里余镇门店的模式，只能说是马马虎虎，今天的会谈一点儿成效都没有，还浪费了一壶茶水钱！
反正春花电器也蹦跶不了几天，大不了再开拓其他品牌的路子，反正家电行业又不止一家大牌子。
“当然，”池玲玲也不想把话直接说死，想了想，还是说道，“跟李总之间的合作，也是我们春州销售部的一个大胆的尝试，现在公司中高层之间并不清楚，所以，另外两家门店开业的时候，我们可以适当再让一点利，具体让多少，我也做不了主，要李总跟赵总去谈。”
李茂抬起头，池玲玲显然是跟赵新元谈过这类事情，也商定好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够给予合作方更多的利益，让他更有动力去主推春花牌子的电器。
只要能多赚点利益，这茶水钱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但李茂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这点甜头就满意了，对方只会觉得万家电器很容易应对。
“行，到时候我会去找赵总细谈。”
“并且，一旦我们确定了转换销售模式，肯定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李总，如果到时候李总有一定的实力，我们甚至可以让李总做春州地区的总代理。”
李茂心想，这个总代理就免了，春花牌子火了不两年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做他们的总代理，等于把钱往水里扔。
而且，一旦春花电器转换销售模式，像赵新元、池玲玲这样的区域销售部门，只怕十有八九就会被裁撤掉，估计也轮不到他们做主了。
“也行！”李茂笑笑“到时候合作的机会多的是，只不过，到时候各个地区的销售部恐怕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池经理如果想换个地方，也可以考虑跟我们万家电器合作的。”
池玲玲不以为然地轻轻摇摇头，她纵然在春花电器混不下去了，也不至于到只有乡下几个门店的家电卖场去混。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很礼貌地说道：“谢谢李总的好意，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考虑的。”
送走池玲玲，李茂结账走人，在外面抽了一根烟，想着今天这番话，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但确实不多。
看来，势必要去其他几个代理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合作的机会。
他目前开的是卖场，进货渠道只有春风电器和春花电器两家，其中春花岌岌可危，有效的途径完全掌握在程宇铭的手中，到时候这小子再翻脸不认人，那就完全掐断了自己的路子。
凡事还是要多往坏处想，才能避免被动。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地扩大自己的进出货渠道，倘若程宇铭真的反悔，也能有备选方案。而且，一旦自己的门店能多铺开一些，形成了足够大的销售市场，他程宇铭也舍不得这块肥肉，只怕要反过来求着自己了。
一根烟抽完，李茂打车去了汽车站，买了张票，前往星华市。
星华市是春州下属的县级市，位于春州的西北端，是春州人口最多、地盘面积最大的一个县级市。
但距离春州市区也是最远的，而且这一路的路况很差，汽车也比较破旧，一路颠簸让李茂感觉自己是在坐过山车，到了星华汽车站的时候，身子骨都快被颠散了架。
韩民戴着一个墨镜站在那里，梳了个三七开的发型，估计是喷了摩丝，头发油光可鉴，油腻得不行。
“Weletoxghua！”
油腻男张开双臂，强行跟李茂来了个拥抱。
“卧槽，你身上这味道，怎么这么怪？”李茂捏住鼻子问道。
“不好意思，刚从网吧出来。”韩民嘻嘻地笑着，把李茂带到自己的摩托车前，拍拍座位，“走，上车，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星华有什么好地方玩？”李茂有些疑惑，他虽然没有来过星华，但星华市的经济水平一般，就连教师工资，都比其他市区要低一个档次。
不过星华的美食还不错，这个时间，韩民有可能带自己去吃饭。
想到这里，李茂跨了上去：“走，起驾！”
天光已经黯淡下来，星华市街头，除了几条主干道之外，其余道路上的灯光都是昏黄色的，像有气无力的萤火虫。
韩民摩托车穿过几个十字路口，然后往左侧一拐，两分钟后到了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
这里应该是星华市的老城区了，巷子两边都是矮矮的房子，看过去只能依稀看到几盏路灯，更加昏黄。
“这里难道有私房菜？”李茂不由得问道。
按理说，私房菜这时候还没有开始流行，难不成星华市在这方面竟然走在了春州市的前列？
韩民嘿嘿一笑：“私房菜？这是什么玩意儿？这条巷子是我们这儿最出名的，里面有肉丝面吃。”
“妈的，我来你这一趟，你一碗面就把我打发了？”李茂还笑着骂道。
韩民摆摆手：“我们这里的肉丝面，五十块钱一碗。”
“里面肉多还是面好？”李茂有些奇怪，肉价现在也没贵到这个程度，什么高手做的，竟然要这么多钱？
“面不值钱，五块钱一碗而已，”韩民笑得很猥琐，“里面有小姐，一次四十五，一碗面五块，一共五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