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正在疑惑之时,却是发现那一大群修士,竟然是向着自己所在之地走了过来。
他不禁眉头一皱。
这些时日以来,他在坊市中出售符纸,除此之外就是去店铺中购买丹药,用于修行。
是深居简出,低调无比。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不想引起太多修士的注意。
在这坊市之中,出售符纸、丹砂等物的修士很多,张清并不起眼。
可是看现在这情形,他想要继续低调下去,八成是不行了。
张清心中暗暗思量应对之策,最终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他索性坐在摊位后不动,静静等着那些修士到来。
但见有一群十多名修士,围着一名脸色苍白、衣着朴素的中年修士,正在说着什么。
“哈哈哈!石兄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等贫贱之交啊!”
“当年我见到石兄,就知道石兄绝不是池中之物!”
“那是自然!在我等诸多散修之中,谁不知道石兄的符箓造诣是最为精深的!”
“小弟近日新得了一只金湖笔,可惜小弟见识浅陋,也认不出真假,还要请石兄帮忙鉴定一二!”
众人极尽恭维吹捧之能事,一时间赞誉之言不绝于耳。
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人,却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其人只穿着寻常布衣,浆洗得已经有些发白,须发虽是用心打理过,却依旧有些干枯。
由此可见,其人之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只是近日才发迹罢了。
从周围众人的言语,也是间接证实这一点。
不多时。
众人行至张清所在的摊位前。
那名石姓修士,却是停住脚步,对张清郑重地行了一礼。
张清不禁有些惊诧,问道:“石道友这是何意?”
他与此人,可是没有什么交情。
“在下石川,之前多亏韩兄相助,我才能得到符纸继续研习符法,才有今日之局面。
如此大的恩情,石某岂能不报?”
石川神色郑重地说道。
张清闻言,淡淡一笑,随意道:“我那符纸并不是白送石兄的,石兄不也是拿典籍交换了。
石兄能有今日,全是自己坚忍不拔,一心向道的缘故。”
石川脸上的神色,有了一些隐晦的变化。
只见他大笑一声,道:“哈哈哈,韩兄说得对,我虽资质不佳,天赋平平,唯独一桩,便是从不轻言放弃!”
张清将他的神色变化全都看在眼中,却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他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隐秘,一向是谨言慎行。
这石川刚刚得势,有许多人都上赶着巴结,他自然不能说什么扫兴的话。
可是也不好太多恭维。
毕竟,张清也没有什么事,要求到石川头上去。
更何况,他还摸不准的石川的性情如何,若是恭维、吹捧太过,指不定就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如今看来,他的担忧并非多虑。
“此人落魄时,连一块灵石都拿不出,只能用祖传典籍来与我交换符纸。
如今得势,必然也不想再回忆过去的辛酸了,甚至会急着与过去划清界限。”
张清心中如此想道。
此时此刻,若是有人提起,石川过去的悲惨经历,八成会惹得其人大怒。
张清两世为人,可谓是见惯了事情冷暖的。
对于石川的表现,只是一笑置之,并未多说什么。
石川一番道谢之后,又是引来周围修士的大肆吹捧。
“石道兄不忘过去旧情,实在是重情重义之人啊!”
“这位道友只用一些符纸,就换来了与石道友的交情,真是无本万利啊。”
“不知这位韩道友是什么来历,必然是早就看出石道友前途不可限量,才会早早结交。”
这些恭维话语,不仅仅让石川听得倍感舒适。
同时,也是落在了张清耳中。
张清心中一动。
他可并不认为,石川是有多么重情重义。
更何况,他在石川落魄时,并未帮助过什么。
只不过,石川没有灵石购买符纸,拿着祖传典籍想要交换符纸,只有张清一人愿意与之交换。
此等事情,根本就不必要放在心上。
说起来。
坊市中有许多修士,都在出售游记、杂记一类的典籍,记载修士见闻。
此类典籍虽然极为常见,却也是可以卖出一些灵石的。
真要论起价值,张清用几张价值不高的符纸,就换来一本典籍。
还是他占了大便宜的。
张清并不认为,石川是多么顾念旧情的人。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旧典籍。
“石道友已然今非昔比,此后便是鸟飞长空,龙入大海,有大好前景。
这本典籍本是道友之物,今日也该完璧归赵。”
张清拿出来的典籍,自然就是石川祖传之物。
石川神色微微一滞,似乎没想到张清会有此举动。
他想了一想,拢了拢有些破损的袖口,伸手接过典籍,正要收入袖中。
正在此时。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叫喊。
“石公子在这里!”
数名姿容美艳,衣饰华美的女修,一窝蜂围了上来。
众多女修之中,为首之人是一个画着浓妆,发髻上插着红花的老妇人。
“哎呀,早就听闻石公子仪表堂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老身有一义女,稍有颜色,愿意送给公子做个妾室!”
这老妇人竟然是上赶着讨好石川,来给送美人来了。
石川神色一动,目光止不住地在那数名美艳女修身上打转。
这时,一旁有人出言提醒,道:“你这老鸨婆,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石道友可是林家的乘龙快婿,能看得上你手下的庸脂俗粉?”
“哼!老身手下的姑娘,个个都是美艳无双,色艺双绝,就算比不上林家的女子,也不能叫做庸脂俗粉吧!”
那老妇人不依不饶地说道。
“行了!行了!”
一人不耐烦地打断老妇人,喝道:“你这老鸨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石道友还要到林家去,可没有闲工夫在这里与你白活。”
“哎哟!可真是老身的不是了,见到石公子一时间忘了正事。”
老妇人作势在自己脸上轻轻打了几下,向后一声招呼,道:“姑娘们把东西拿上来。”
数名女修答应一声,各自捧着一只托盘走上前来。
盘中赫然是金冠、玉带、长袍、锦衣,还有簪钗珠玉等一应饰物。
一件件都是华美精致,看去就不是俗流,且都散发出精纯灵气,竟然全都是法器!
虽然只是下品法器,但是也真难为这老妇人,能凑出这么多件了。
而且,这些法器都有护身御敌之效,如此多件合在一处,也算得上是一件极为坚固的护身宝物。
“这是……?”
石川哪能看不明白,这是来讨好自己了,却是故作疑惑地问道。
“哎呀!石公子,你如今可是林家的乘龙快婿,可是你这一身装扮,如何去见林家的那些长老啊!
岂不是要失了礼数?”
老妇人拍掌叫道,继续说道:“老身拿来的这一身行头,虽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却也勉强还能见人!
只盼石公子不要嫌弃才好啊!”
“这可不行,石某无功不受禄。”
石川口中连连推辞,不肯接受。
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极为顺从,任凭那几名女修摆弄。
至于他拿在手中的典籍,早就被扔在张清的摊位上了。
不多时。
石川便在数名女修的侍弄下,穿戴整齐。
就连脸上的些许胡茬,也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焕然一新。
石川脸上满是笑容,抬起双臂,慢慢转了一圈,似乎对自己现在的模样很是满意。
周围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之声。
众人哄闹了许久,那名老妇人才带着几名女修离去。
石川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些女修远去,迟迟不愿意收回目光。
他以往的日子,过得极为落魄。
虽然见过许多美艳女修,但是以他的身份,又哪里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刚才的经历,以往高不可攀的美人,竟然也要尽心服侍自己,却是让他觉得,美人、宝物都是唾手可得。
这种滋味,让他极为着迷!
过去半晌,石川才回过神来。
石川看向张清的摊位,伸手拿起那本泛黄老旧的典籍。
他正要收入袖中,却是眉头一皱,看向手中典籍的目光,隐隐闪过一抹嫌恶之色。
如此破损不堪之物,他却是不想再带在身上了。
更何况,还有一人与此典籍有着许多牵扯。
那是他永远都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此物既然已经交换给韩道友,便是道友之物,石某岂能再收回来!”
石川如此说着,却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将手中典籍扔了下去。
张清见此,不禁暗自一叹,默默摇头。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典籍捡起,道:“石道友果然高义,韩某钦佩!”
嘴上如此说着,他深心中却是已经看清了,石川的为人。
如果石川真的是因为,典籍已经交换给张清,而不愿意白白拿回去,那也就罢了。
可张清怎会看不出。
石川分明就是嫌弃典籍无用,且十分破旧,不想再要这祖传之物了!
想当初,石川那般落魄。
身上连一块灵石都拿不出来,直到实在走投无路之时,才将典籍拿出交换。
可见,这本典籍,在石川的心目中,其实是有很重要的地位的。
今时不同往日。
石川对昔日极为重视的典籍,也是弃若敝履了!
或许是因为,这本典籍见证了石川曾经的落魄不堪。
故而石川在发迹之后,迫不及待地想要抛开过往的一切!
张清对此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不动声色地将典籍收了起来。
“石道友,日后若是还需要用符纸,可不要忘了韩某啊。”
张清如此说道。
虽然已经看出石川的为人,颇为不堪。
但是,不管石川的为人如何,他手中的灵石,总是做不得假的。
符纸生意,关乎到张清能否顺利赚取灵石,继续修行。
如今,石川得势,被林家看中招赘为婿,以后想必还会继续研习符法,需要用许多的符纸。
张清自然是不想放过,石川这么一条财路!
石川听闻此言,却是喜笑颜开,拱手道:“那是自然!
韩兄的桃花宣符纸,品质上乘,且又价格低廉,石某用着十分顺手。
若是没有桃花宣,我的符法技艺恐怕也会发挥失常啊!”
桃花宣乃是上好的符纸,对于修士炼制符箓,的确是有少许的帮助。
不过,这桃花宣毕竟只是下品符纸而已,也就在炼制下品符箓时有些帮助。
若是想炼制中品符箓,自然还是要寻找更高品阶的符纸的。
石川心中暗暗得意。
他思忖道:“你这韩道人,以往少言寡语,我还以为你不在乎虚名权势,没想到也会有攀附我的一天!”
张清若是知道石川心中所想,怕不是能笑出声来。
桃花宣的品质的确不错,且张清定的价格不高。
从来都不愁销路的!
张清之所以有此一言,只是随口说出罢了。
不管试穿愿不愿意继续使用桃花宣符纸,对于张清都是无关紧要的。
石川不知道这些,再次向张清一拱手,心满意足地离去。
却是阔步昂首,得意非凡!
全然没有之前那般,小心谨慎,唯唯诺诺的卑微神态了!
张清看着一众人等远去,却是缓缓摇头。
“你这后生,别人都是满脸欢喜,恨不得认那石川当义父,你为何嗟叹连连?
莫非,你也认为这小子命不久矣?”
一个苍老声音忽然响起。
张清猛地回过头,却见一名身材佝偻,留着一把山羊须的干瘦老者,正在摊位前静静站着。
此老样貌毫不起眼,身上竟然没有半点法力气息!
然而。
此老什么时候来到摊位前,张清竟然是没有察觉到!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
张清心中立刻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他暗暗惊凛,急忙起身,拱手道:“不知前辈驾临,有失远迎。”
“哈哈!你又不知道我要来,我要你迎什么?”
老者一捋山羊须,大笑一声说道。
“坐下说话,你这般举动,倒是显得老夫逼迫你一个小辈了。”
老者语气竟然十分温和,显得很是平易近人。
一时间。
张清摸不准此老性情,更不知道其人目的,只好依言坐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