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苒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个正着。
重生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傻。
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低声道:“外公说你来钱镇了。”
秦琛刚才外面回来,一身的寒气还未消散,听见她的声音,眉眼已经染上几分暖意。
他轻笑了一声,十分坦诚地说道:“嗯,来找你。”
见时苒半天没说话,秦琛又笑道:“怎么了?”
他分明知道时苒在想些什么,但还是好心地没有点破。
时苒也沉默不下去了,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不该骗他的。
秦琛却不以为意地回道:“阿苒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一旁的秦云双手还在打颤,看着秦琛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坐在那跟时苒聊天,神色有些复杂。
方才,他和秦琛去了一趟当年车祸发生的地方。
月黑风高的,路边别说人影了,连个鬼都没有。
也不知道黑漆漆的,能找到什么线索。
但秦琛却执意要去,秦云本想安排几个人一起跟着,也被他拒绝了。
“三爷,这黑灯瞎火的,能找到什么线索?”秦云站在山路边,被风吹得往后退了几步。
坐在轮椅上的秦琛岿然不动。
他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大衣,眸色比深秋的夜还要漆黑几分,他掌心处还握着时苒给的那块暖玉。
其实那点温度在只有几度的户外根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秦琛还是感受到了自掌心处传来的暖意,又逐渐蔓延开来,暖得他整颗心都是热的。
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他也知道大晚上地跑过来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但他还是想来这么一趟。
那天的记忆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之中,他闭上眼,眼前满满当当都是当时自己被一个少女救起的画面。
脑海中早已模糊的景象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记忆中那张模糊不清的侧脸与时苒精致的眉眼重合,他心尖隐隐动了一下。
秦琛倏尔睁开眼,看了一眼前方。
这里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在黑夜中显得势单力薄,身后的车灯将他笼罩在暖光中,因为车灯辐射的范围有限,他半张脸又隐在黑暗里。
一明一暗,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良久,他才低声道:“回去吧。”
挂了电话,时苒却不怎么睡得着。
她披了件外套,起身,走到了山庄边缘处的一座亭子里。
青烟山庄建在钱镇最高的山顶上,从山下往下看去,所有的风景都一览无余。
绵延不绝的灯像是明暗分界线,一半是钱镇的万家灯火,一半是隐身于黑暗的荒凉。
时苒站在亭子前,神色寂然地看着这一切。
她在青烟山庄待的时间不算长,上了大学后更是没什么时间回来一趟。
但这里依旧承载了她童年时期最深刻的回忆,那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却也成了她心口的一道伤。
前世,她被秦浩和陆家人蒙骗,不仅失去了外公,还终生未能踏入山庄一步。
前世今生的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黑暗中,似有什么东西隐隐像她袭来。
她伸手,想拨开那团黑雾,掌心却猝不及防地落下了一道光。
“大小姐怎么还不睡?”身后,是提着一盏灯而来的时倾。
她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衫,月光洒在她静而温润的眉眼上,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时倾和时苒年岁相仿,她是个孤儿,被人贩子带到了钱镇,想要卖个好价钱。
想要逃跑时,刚好遇上了和时老爷子一同出门的时苒,被他们买下,又带回了山庄里。
时倾和时苒一同长大,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
山庄里人人都说,她和时苒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两人眉眼间还有几分相似,但相貌气质却完全不同。
如果说时倾是江南三月的春,温和明媚。
时苒就是十二月的雪,落地无声,天地失色。
一个凉而温润,一个冷而孤绝。
重生回来,时苒忙着为复仇做准备,几乎不怎么待在山庄里。
时倾和她关系却一如既往,没有变淡。
但她总觉得,大小姐这次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还是那张脸,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清冷孤傲,让人不敢靠近。
时倾温柔一笑,映得月色柔和了几分,她不由分说地将一个暖手宝塞到时苒手上,嗔道:“大晚上的跑这来做什么,也不怕被冻着。”
时苒冷不防被塞了一个烫手的东西,扔又扔不得,只能神色僵硬地握着。
她看向时倾,微微挑眉:“你不也没睡?”
明明年纪差不多,这人从小就跟个老妈子一样管她,冷了热了都要被她说几句。
换成其他人,时苒早就不耐烦了。
但时倾不一样。
她比时苒矮一点,一张脸又生得好,念叨她的语气更是无比温柔。
每次被她板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教训,时苒都生不起气来。
时倾脾气是真的好,哪怕真被她气急了,也不过用无奈的语气唤她一声“阿苒”。
对着这样一个人,谁舍得生气?
再加上时苒又是个颜控,对着时倾自然要比别人更加包容几分。
两人一同往院子里走去,聊了一会,才各自回房。
熬了大半夜,时苒的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关上灯,在一片黑暗中,她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下次,要把秦琛一起带来。
次日一早,时苒和时璟便要下山,依旧是时言书开车送他们。
时秦还有些遗憾地看着两人:“大小姐和二爷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他和时老爷子年纪相仿,上了岁数后,就总希望身边能热闹一些。
虽然时苒和时璟的性子和热闹这两个字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们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膝下无儿无女,看到这两人便觉得亲近。
时璟知道他的想法,温和地笑了笑,“秦叔何必这么多愁善感?等苒苒放了假,带上老爷子一起,在山庄多待几天。”
“那就好。”时秦听着,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他站在门外,目送他们三人下山。
时言书将他们送到山脚便停住了,时璟早就安排好了车,两人又坐车回到了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