幭一组二组,观察情况汇报,三组四组,爆破预备,五组'污染班'小队,请做好突刺准备,000号档案,'旧宅',开始收容。”
“收到”,“收到”……
“收到,收容程序开始,攻坚目标……李家三代,旧宅之主,李青。”
……
旧城街的边缘,老宅之外的一片空地上,近百道人影隐匿在黑夜之中,呈环形朝正中包围而去,没有弄出哪怕半点的声响。
正对老宅的一排居民楼之上,其中的一个房间被改造成简易的观测站,老旧的木质墙板上竟贴满了一个个的精密仪器,
观测站的正中,一酒红发色的女子缓缓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那笼罩在阴影之下的老宅,全身的血液不免一阵冰凉。
“徐柒,有这个必要吗?”
女子耳机中闪过一阵电流声,随后便响起来一个男子轻浮的声音,
“只是一次简单的收容任务而已,用得着出动我们这些精英吗?你到底懂还是不懂,传说中的‘通神者’大人,在这样的时代是多么特殊且高贵的存在……”
说完,他还打了个酒嗝,显然男子在此次任务前并不怎么老实,徐柒强忍着对他的厌恶,冰冷地开口道:
“我只负责传达红衣主教的谕令,其他的一切概不负责……十三,注意不要搞出太大动静,我可不想惹出这个大区的执政庭官员。”
“好了好了,放心吧,‘旧宅’?‘李家三代’?一个连污染规模都局限在区区一栋房屋内的低级灰雾事件,还不至于让老子翻车。”
十三自信地回应道,惺忪的睡眼缓缓睁开,露出了一对不见丝毫醉意的冰冷眸子,
“可无论是这旧宅,还是什么李家三代,在这次任务之前我可以说是从未听闻,教廷……上面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派下来这样的一次收容任务?”
“……你没有知道的必要。”徐柒显得越发不耐烦,“你敢揣度神明的意志?还是你敢刺探主教的用意?若是不敢……就乖乖把嘴闭上!完成你的任务。”
“……是。”沉默片刻,十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般话语,粗犷的眉头几乎被他拧碎,“神灵在上,我必将完成此次收容,为神国的建造增添一枚微不足道的砖石。”
“最好……如你所说。”徐柒并没有多言,而是自顾自地掐断了通讯,十三的耳机中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声。
“臭婆娘……早晚把你拆了弄上床。”十三烦躁地对着地面啐了一口,在他身旁,五组的一位成员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说道,
“大人,时间差不多……”
“知道了!给老子闭嘴!”
十三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牙冠紧紧地咬合在一起,看向远处那座晦暗的老宅,也不知为何,明明从规模上这只是一场极寻常的污染事件,他却总是莫名地感到不安,
半晌之后,在预订时间即将结束的刹那,他才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极狠戾的话语:
“……释放三倍当量爆破!”
“别说正门,直接给老子把这屋子给掀翻了!”
“嘭”!“嘭”!“嘭”!
霎时间,三枚小当量电浆弹在老宅门口轰然炸开!巨大的热量和光亮撕开满天的夜幕,整个旧城街道都在一瞬间被冲击震醒!
所有的潜伏者在火光消散的瞬间,立刻从原地飞奔而出,一道漆黑的人流顿时成型,如同古时冲城的撞木一般撞开那还未散尽的烟雾,冷静且疯狂地涌入那老宅之后。
五组,也就是十三所掌握的那一支适应者小队,紧随在那冰冷的人流之后,
他们是通神者,是承受住灰雾侵蚀的适应者,是从诡异之中夺来了特殊能力的强者,十三并没有说错,通神者才是这个时代,神明赐予人类最珍贵的宝藏。
但……也仅仅只是人类罢了。
……
三声爆破甬道中接连响起,可在老宅深处,却似乎只是几声微不足道的闷响,让人难以提起精神关注。
可他们依旧不约而同地停下的“打闹”,在旧宅中那满地的废墟上,在那唯一完好的桌椅旁边,三人几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那越发躁动的甬道,深邃的瞳孔中看不出一丝眼白,只有一层朦朦胧胧的灰雾,氤氲在他们的眼球之内。
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其中的两人无趣地收回了目光,唯有一个小孩子心性的少女,用好似发现了新玩具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逐渐躁动的甬道。
“嘻嘻……”
……
“嘻嘻……玩具……哥哥姐姐给我买的玩具……”
夜色中,一道鲜甜,诱惑,却又是扭曲到了极致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中响起,周围的雾气渐渐浓了,电浆弹炸出的烟雾久久未曾散去,并且……
渐渐变成了一种青灰,且病态的色泽。
“灰雾……!”
十三脚步一僵,几乎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如他这般训练有素的并不少,但整个人流的大半士兵,依旧在灰雾降临的瞬间陷入了疯魔!
浓浓雾气之中,他们如孩童一般盘膝坐下,用那甜美可爱的声音笑着,叫着,玩笑一般地追逐打闹……
渐渐的,他们会彼此之间攥住对方的手臂,腿脚,腰肢,随后慢慢地将其拉得细长,扭曲,病态……
到了最后,他们满身的关节血肉都如同腐烂一般涨得青紫,浑身上下皆是浮肿与丑陋,可他们却不闻不问,反而尽可能地摆出舞者一般优美的姿势,尽可能地将自己打扮成……
一个个“可爱的洋娃娃”……
“这种污染症状……”
十三的瞳孔骤然收缩,如此剧烈,如此诡异,他成为适应者之后处理的大大小小的灰雾事件中竟从未遇到过!旧宅的恐怖……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他的掌心瞬间溢出无数的电光,恐怖的热量疯狂撕扯着周围越发浓密的灰雾,勉强在这雾海之中撑开了一片净土……
可下一刻,伴随着一连串银铃般笑声,一截玉藕般的手臂突兀地从雾气中探了出来,搭在了十三那迸发附着雷光的小臂之上,随后……轻而易举地撕扯了下来。
“啊——!”
小孩子最喜欢做些什么?不就是把玩具的手脚,头颅,一根根地扯断,再胡乱地拼凑黏上,亲手“做”出他们眼中最美丽的玩偶吗?
“妹妹”,当然也不例外。
血光之中,十三捂住自己被扯断的手臂,第一时间所想的就是撤退,这和教会上面交代信息极度不符!
他几乎本能似的,就要抓起身旁那个啰嗦的副手,将他扔向那怪物用来拖延时间!这是让他这种精英活下来的唯一方法,无论上面还是这个副手本人,想来都会理解吧。
但他就是犹豫了。
哪怕只是短短一瞬,这种错误也是致命的,甜美的灰雾只是某个人出场前的礼花罢了,当那个如娃娃一般的女孩走出雾气之时,他们将再没有半点的机会。
“啊……啊——!”
观测站上,徐柒面色麻木地站着,看着那老宅之前散落的肮脏血肉,聆听着夜色中凄厉的哭嚎,吞咽下口中带着丝丝腥气的唾液,心中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有一件事,徐柒自始至终也没有告诉十三。
所谓的收容任务,只是那些白衣主教甩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次行动的根本目的,说到底也只是试探而已,
若是教廷单单派出这样一支适应者小队,就能够收容所谓的旧宅,那就证明神灵似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若是旧宅轻松处置了这场冒犯,那么教廷将以这支适应者为祭品,平息那李家三代的怒火,并且不计手段地,拉拢与讨好李青,争取将旧宅拉到教廷这一方的阵营。
但无论如何,知晓了神灵秘密的,这场行动的所有参与者,甚至包括她徐柒本人,都绝对活不过今天的这个夜晚,
窗外,撕裂与哭嚎的声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猩红与肉雨涂满了整张黑色的画卷,徐柒就这般沐浴在这世上最肮脏的油画之下,伸手,掐断了自己的脖子。
“为了……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