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石听到朱桢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没想到楚王居然是劝降，而且还说，可以保下他的性命？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造反的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你这么说，陛下同意了吗？
蒋石来之前，朱桢并没有告诉他和谈的目的，所以他是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他的表情比吴面儿要正经多了。
见吴面儿看过来，蒋石迅速维持好表情，免得被看出来什么。
朱桢淡笑，并不起身。
“吴面儿，何必这么着急，不妨听我说完，对你也没什么损失。”
吴面儿在思州内已经称王，但消息还没公布天下，所以外面的人依旧是称呼他的名字。
吴面儿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直接叫名字了，还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你先回去吧。”
朱桢看他虽然很生气，但态度也并不是特别差，有些反抗军甚至对使者会直接痛下杀手。
这吴面儿已经很体面了。
“吴面儿，据我所知，你们是因为土地一事，被官府士绅欺压，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吧，说实话，我们楚王殿下很欣赏你。”
吴面儿顿了顿，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楚王时长说，你是个光明磊落，救同族与水火之中的英雄，所以，他不愿与你开战，也不想逼得你败兵，所以才来劝降。”
吴面儿嗤笑一声，“谁败还不一定呢。”
朱桢淡淡一笑，“你们被官府士绅欺压，强占土地，这件事楚王已经查明了，也冰白给了陛下，陛下已经派人处理了，你这样闹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吴面儿猛地抬头，瞪着他。
“你现在说得好听，当初被压榨的时候，怎么不见朝廷有派人来拯救，官府的人都是互相勾结的，都不是好东西，现在来说已经改正了，假惺惺！”
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
“若是当初我们没有反抗，现在我们或许已经被逼死了，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来劝降才是没有意义，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吴面儿确实直白，直接就把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
可见他内心对朝廷的厌恶和不信任非常重。
明初，朱元璋施行的是土地兼并制度，这个时候，农民要交税，但官府和士绅不需要交税。
所以，有的农民就会把田地挂靠在官府和士绅的名下，免除他们的交税。
这样做，只需要给官府和士绅一笔钱就行了，大家都这么做。
官府和士绅拥有的土地越来越多，农民们拥有的土地越来越少。大明国库太穷，如果大家都选择用这种方法避税，那大明哪来的银子？
朱元璋无奈，只能一遍一遍提高税费，于是更多的农民选择把土地给了士绅和官府，士绅和官府的土地就更多，税费还是收不够，于是又提升税率。
这样就形成一个死循环。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士绅开始收取高昂的费用，那费用甚至跟交税都快差不多了，有些人不愿意再把地给他们了，选择自己交税。
然后，官府和士绅开始强占土地，农民不给地，他们就会用各种手段强逼，做的狠一点的，会直接把土地持有人给杀死，然后强占土地。
农民饱受压迫，朝廷收取高额税费，士绅强占农民土地，他们已经活不下去了，所以在这个时候，西南的起义屡屡发生，时不时就有人起兵造反。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土地私有制。
这个问题贯穿了整个大明，一直到清朝雍正年间，才开始改革摊丁入亩和一体纳粮。
朱桢微微颔首，向他解释，“据我所知，其实在几个月前，皇上就已经派官员来西南，准备土地改革了，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从今往后，无论是官府和士绅，都要跟农民缴纳相同的税。”
这制度已经极大的解决了土地私有制的问题，慢慢的转变为土地国有制，缓解了土地兼并的症状，让土地都回归到农民手中。
只要士绅和官府都需要纳税，那么农民就不再会被强占土地，虽然他们再也没办法通过这方法免税了，但是大家交税的量多了，国库充盈了，老朱也就可以把税率降低下去了。
士绅财主这些也可以完美打压。
这是极大的好事，一举多得。
朱桢刚穿越来的时候，就一直记得土地私有制的危害，毕竟是贯穿了整个大明，导致大明农民起义接二连三发生的罪魁祸首。
所以他很早就向老朱提起了这件事，老朱也立刻派人来实施了改革。
吴面儿是有些文化的，不然也做不到今天这一地步。
他听到了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头脑风暴，便立刻明白了这东西的好处，那是完完全全解决了他们之前的问题。
他一时之间表情有些复杂，好像是悲痛，又好像是愤怒，又好像是茫然。
“你们怎么不早点来，若是早就如此，我何至于发动起义？”
“大约三四个月前，就已经派官过来改革了，你难道没听说？”
“并没有。”
朱桢思索，或许是因为詹徽改革的地方，距离这里有些远吧。
“总之，你所担心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陛下是把百姓放在心里的，这个政策就是证明。”
吴面儿回头，冷冷的说道。
“我不相信你们，官府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他回过神来了，这政策既然这么好，那为什么这几个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而且官府的人都是一丘之貉。
朱桢无奈，“此事是真的，不信我可以把证人给你带来，那人在几个月前就来了。”
吴面儿沉默，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
朱桢起身，“我们要说的就这么多，我去把那人带过来，明日再来跟你谈谈，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朱桢说完便离开了。
走在外面，蒋石犹犹豫豫。
刚才说的那些，他还听不懂。
“王爷，你说的那什么一体纳粮，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忽然就有些动摇了？”
蒋石武艺高强，但文化并不是很高，所以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