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走进去,喊了一声,这幅平易近人的样子就与平民父子差不多,哪里看得出是皇室父子。
朱允炆听到声音,快速从里面跑出来,如今他已经六岁了,个头比去年长高了一些。
朱桢这些日子太忙没有仔细观察,现在发现,这小侄子的面相确实阴郁了不少。
眼底时时刻刻带着阴沉和冷漠。
哪里像个六岁的小孩子。
“父王。”
朱允炆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朱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天真烂漫的问着方孝孺关于削藩的话。
虽然话是大逆不道了些,但确实满是孩童的纯洁天真。
现在一扫而空了。
“允炆,你六叔来了,你跟他打声招呼。”
朱允炆微微低头,“六叔。”
该做的礼一分没少,但该有的敬重,眼里也是一分没有。
“允炆,这几日太忙了,你写的题册,六叔瞧了瞧,写的很好。”
朱允炆一愣,他三分之二都没写,怎么就写得好了?
“六叔,你认真的?”
朱允炆无语,故意不写就是为了气他,结果这人竟然笑眯眯的夸起他来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郁闷的。
朱桢笑眯眯的开口,“自然是认真的,你看看。”
他打开题册,对旁边大片大片的空白视而不见,指着这一页唯一写了的题目大肆夸赞。
“你瞧,这道题很难,但你竟然能答对,六叔实在是惊奇。”
朱允炆瞥了一眼,冷声道,“大哥也能答对,有什么可稀奇的?”
这六叔怎么变和善了,明明以前都是用这副笑面虎的模样把他折腾的够呛的!
他可不会再上当了!
朱桢摇头,煞有介事的说到,“非也,雄英和允熥,他们在学堂之时,便听的很认真,能答对当然是正常的,但允炆你学堂基本都没听过,也能答对,可见天资聪颖啊!”
朱允炆眼神微微一动,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他……
“哼!”
他很快又把心里的高兴压了下去,不满的撇了撇嘴。
“那谁让你讲的无能,我才不愿意听的,不然我才不会空这么多呢!”
他直接开始顺藤摸瓜,倒打一耙。
朱标眼神一沉,“允炆,你怎么说话呢?夫子就是这样教你的?”
谦良恭谨让,你是一个字儿也不沾边儿啊!
身为皇室子孙,怎能如此丢人?
朱允炆见父亲不高兴了,眼底闪过不知所措。
朱桢制止了朱标,“无妨,大哥,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孩子,孩子的思想是无穷无尽的,千万不能限制。”
小孩子的幼年只有得到了完美的教育和开发,才能有极大的概率长大成才。
教育,要开发和引导,而不是打压和规训。
朱允炆绷着小脸不说话。
朱桢把册子给他,“那你说说,这册子上所有的考题,你全都觉得无趣吗?”
朱允炆纠结,忽然指了指册子后面写着的一小段话。
“马车上有了轮子,便可以被马匹拉着走,若是轮子安置在脚底呢?”
看到这段话,让朱桢有些意外。
他每次为了引导小孩子的思想,都会在每隔几页的册子上写上一小段话,有时是一些小知识,有时就是一些小问题。
没想到朱允炆居然对这个感兴趣。
朱桢挑眉,“你为何觉得这个有趣?”
朱允炆绷着嘴,“要是鞋底有了轮子,不就不用走路了,以后去哪儿都不会累了!”
他第一次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简直醍醐灌顶,仿佛被贤人开启了智慧大脑,狠狠的被敲了一下!
对啊,以前怎么没人想到把轮子放在脚底呢?
他很想尝试一下这个东西,但是现在又没人做出来,无法尝试。
朱桢了然,忽然觉得,眼前就是个最好的机会。
“那你要不自己动手做一下,六叔这里有图纸。”
火力少年王,脚踩轮滑鞋,你若是能按照图纸打造一双出来,你还真就是天才了!
这东西也不是很难做,把图纸丢给一个工匠都能做出来,但朱桢更想利用这个开发这小侄子的能力。
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若是他因为这个爱上了做木匠,那么以后木匠皇帝就可以退位让贤了!
木匠皇帝朱允炆请求出战!
咳咳……不对,他以后没机会当皇帝了!
最主要的是,小孩子受了刺激,又被一个人看在这里,无事可做,难免心情阴郁,政治里除了胡思乱想,就是搞七搞八。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他找点儿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做,用兴趣塞满他的大脑。
朱标就默默地看着,并不插话。
朱桢的话让朱允炆很是心动,“我……可我有了图纸也不会。”
“你父王是什么人,他可以找人来教你,但你能自己做出来吗?如果不能,直接找人做也可以。”
朱允炆不服气,“我要自己做!”
“好!”朱桢满意极了。
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朱雄英手底下新的牛马的诞生!
——皇上,朱允炆他又把树砍光了!
——那他认错了吗?
——他造了一大堆新物件,您要看看吗!
朱雄英觉得很淦!
朱允炆忽然激动,让朱标感动不已。
自从发现这个儿子有些怪异之后,他急坏了,可朱允炆的话是越来越少,平日里对什么也不感兴趣。
他实在是痛心,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哪怕他未来大逆不道,该打屁股,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废了!
“老六,大哥没信错人,果然还得是你!”
朱桢摆手,“大哥,听我一句劝,把他送回原来的院子,这个院子不利于他的健康。”
朱标诧异,快速四下打量,覆耳低声询问。
“可是这个院子有何不妥?”
“是处处都不妥,允炆他年幼丧母,又被闲言碎语刺激,难免性格阴郁孤僻了些,这个时候就应该多派人陪着他,多聊天玩闹。”
“若是有同龄人陪着,便更好了,有了朋友和信任的人,他自然也就敞开心扉了,大哥将他一个人关在这里,他连说句话的人都没有,整日无事可做,自然只能胡思乱想。”
朱标恍然大悟,随即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