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漫上前一步,正准备屈膝行礼回话,钱先生便用折扇托住了她刚抬起来的手臂,挑眉道:“不必多礼,把手腕伸出来给我看看。”
苏漫漫眨眨眼,疑惑却不迟疑地将手腕伸了出去。
钱先生也不客气,伸出两根手指搭在苏漫漫的手腕上。
片刻后,他点点头,笑着感叹:“孩子长得不错,才几年不见,沈秉呈都要当爹了。他现在是前往京都城参加春闱了吧?算一算时间也就十来日便要出结果了。”
苏漫漫一想到沈秉呈,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眼底流淌出柔和的笑意,乖巧地温声应道:“夫君确实前往京都城赶考了,结果下来时间还不确定,但大概会在十天左右。”
她抿了抿唇,抬眸望着神色淡淡的钱先生,忍不住疑惑道:“先生,我夫君出门时曾与我提过与先生有约,也曾给先生写信,先生是还未见过我夫君吗?不知先生可有收到我夫君的信?”
“什么?跟我有约?还给我写信了?”
钱先生突然愣住,眨眨眼认真回想了半晌后,才懊恼地抬起折扇敲了敲头,啧啧道:“我好像是跟他说过让他去京都城便寻我,我不小心给忘了,便亲自回隆里村来寻他了。我前年有事离开京都城,便没再收到他的信。不过问题不大,反正春闱结果过来后他总要回来一趟的,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苏漫漫听钱先生言语间毫不在乎跟他夫君约定的样子,
神色十分复杂,隐隐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谴责。
钱先生尴尬地移开视线,扭头望向柳大夫,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既然决定用猛药,你就快去准备,可不能再拖时间了。”
柳大夫抿了抿唇,最终下定决心般轻叹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沈家人知道张翠翠情况不好,没人敢放松警惕,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
苏漫漫去书房写信,把张翠翠的情况如实告知后又将钱先生回到隆里村的事写在了信中。
最后道一两句思念,希望沈秉呈一切看开,莫要太过担心和悲伤,便将信纸上的墨迹吹干放进信封里让人带走了。
钱先生对沈秉呈这些年发生的事知道得并不多,看苏漫漫模样美艳、进退有度又衣着富贵,便知道这个女子不简单。
不免多了些兴致。
在苏漫漫冷静地将事情安排妥当走到门口时,钱先生忍不住挑眉询问道:“不知沈秉呈的夫人姓甚名谁,是哪家千金?”
“小女子姓苏名漫漫,乃是余江县苏员外苏雄安之女。”
苏漫漫愣了一下,如实回答。
钱先生闻言原本慢悠悠摇晃着的折扇突然停住,极力克制着过分明亮的眼睛,尽量平静地问:“苏员外?便是那个开了香满楼的苏员外?”
他其实早就到余江县了,东游西逛了好些天,听人说香满楼东西好吃便兴冲冲跑去,结果被告知必须提前一个月预约。
不然就算去了排队也排不上。
气得他差
点大闹香满楼,但香满楼的人无论是掌柜还是店小二都十分热情温和,即便被质问也始终面带笑容。
尽量解释他们香满楼生意太好实在是忙不过来,顺便表示他们苏老爷已经在建新楼了,不出三月便会投入使用,届时定不会再叫客人久等。
向他们道歉之后还给了排不到队的顾客一盘桂花糕和一壶茶作为赔偿。
钱先生原本是不愿意接受的,但那桂花糕的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他忍不住吃了一块便再也停不下了。
不消片刻便将人家的赔礼吃完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再多耍赖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只能灰溜溜离开。
可香满楼里桂花糕的美味儿还是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苏漫漫突然想到她夫君说过钱先生最好吃,当即点头应道:“没错,我爹便是开了香满楼的苏员外。”
钱先生听了这话,眼睛瞬间亮了。
苏漫漫可是他学生的妻子,而他垂涎欲滴的饭菜就是他学生妻子的亲爹开的酒楼做的。
那他还排什么队?
还等一个月?
呵!
直接让苏漫漫安排不香吗?
就在钱先生思考该怎么优雅又不失气度地提出让苏漫漫给他安排香满楼的美味佳肴时,一直没说话的沈金宝突然骄傲自豪地出声道:“我四婶可厉害了,她做的饭是最好吃的,就连香满楼的厨师做的很多菜都是跟我四婶学的!我四婶不仅做菜好吃,还带着我们村里人做生意
赚银子,最重要的是我四婶对我们全家人都很好,特别喜欢我四叔!”
“你就是金宝吧?”
钱先生是见过沈金宝的。
只是那时沈金宝还小。
一转眼,当初还在襁褓中的孩子竟然长这么大了。
沈金宝点头,一脸疑惑地问:“你知道我?”
“岂止是知道,我还抱过你。”
钱先生笑着用折扇点了点沈金宝的额头,随后抬眸望向眼底柔和、浑身散发着温柔气息的苏漫漫,挑眉询问道:“方才金宝所言可是真话?你的厨艺当真比香满楼的厨师还好?”
“厨艺好坏,并不由一二人评判。我不能说我厨艺比香满楼的厨师还好,但香满楼的热门菜色我确实都会做。”
苏漫漫微笑着回答道:“夫君常与我说钱先生乃是他的第一个老师,是他的引路人,若是没有钱先生便不会有我夫君的今日。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钱先生是我夫君的老师,便是我们夫妻俩的半个父亲。若是您不嫌弃,接下来便留在家中,我亲自下厨款待您。”
苏漫漫主动邀请。
钱先生当然乐见其成。
他早就馋香满楼那一口了。
他去时闻到香满楼飘出来的食物的香气就忍不住流口水,奈何等了好几个时辰只吃到几块桂花糕。
他对此怨念极深。
现在不用排队等候了,心里高兴得不行,但面前却十分镇定,点头应道:“既然如此,就劳烦你了。”
“先生不必客气。”
苏漫漫
这话刚说出口,一直不太敢开口的田秀花鼓足勇气小声嘟哝道:“四弟妹,你如今身怀六甲,不方便下厨,要不还是我来吧?”
虽然她知道她的厨艺跟四弟妹比起来还差很多,但眼睁睁看着本该好好休息养胎的四弟妹去下厨,她良心过意不去。
“没事,炒菜而已,不碍事。”
苏漫漫温声邀请道:“若是大嫂愿意,便替我洗菜打下手可好?”
苏漫漫有春香和秋蝉伺候。
菜完全可以由她们全部准备好,她负责炒就够了。
但她看田秀花忧心忡忡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向她发出邀请。
田秀花闻言松了一口气,急忙点头道:“好,我替四弟妹打下手,四弟妹不可太过劳累,有事让我去做就成!”
“好,谢谢大嫂。”
柳大夫取得沈家人的同意,又在钱先生的提点下熬好药效极强的药,端到张翠翠的床边,他非常认真地出声道:“只要这碗药下去,能不能救回来就看一个时辰后的反应了。”
能救回来就是好事。
救不回来,张翠翠就回天乏术了。
柳大夫没有把话说尽,但沈家人都听懂了,脸色皆是一白。
沈大隆作为一家之主,又是张翠翠的夫君,最有发言权。
他咬了咬后槽牙,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后,颤声道:“给她喂下去吧!”
若是没有这碗药,张翠翠也撑不下去了,无非是能多拖一点时间。
倒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
看看能不能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