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还是不，不如说是今天听泥说起，窝才明白”
才明白，自己究竟多想要回到那个十二岁的夏季。
那时候的他畅快的在小河里面摸虾捉鱼，满脑子都是要把它们换成钱，让老妈稍稍松口气，不用为钱疲于奔命，也让姐姐能够好好上学，好好读书
这么多年里，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很快乐。
不，应该说，林有福也确实是很快乐。
他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了一座矿的资产，有体贴漂亮的老婆，有聪明懂事的娃娃，有很多很多的钱。
按道理来说，‘人生圆满’‘别无所求’这些成语安在他的身上，一等一的合适。
但
但是，今日对面的主播，竟说出了他深埋于记忆深处的事情。
关于那场并不公平的抽签，关于那次决定一生的谦让
林有福确实是自愿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他的阿妈阿姐有多少，有多值得让他付出一切。
然而，然而。
林有福眼眶通红，声音亦有些哽咽：
“窝，窝也想上学。”
很想上学。
这是场难以言说，连自己都忽略在心底深处的遗憾。
当初售卖手工制品的广场离一个学校很近，为了想抢生意，林有福也曾背着东西去校门口叫买过。
悦耳的铃声想过之后，少男少女们如同过江的鱼一样急哄哄的往外冲。
他们穿着统一，合身，并不带补丁的衣服，男男女女的脸上带着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笑容。
他那时候分不清他们的笑到底和自己的笑有什么区别。
只知道那些学生们的皮肤和自己这样风吹日晒的大老黑就是不同，白的仿佛都在发光。
林有福热情的叫卖，希望能更靠近他们一些但是没有成功。
有人来驱赶他。
而且那些来接孩子的家长们，也捏着鼻子，牵着孩子的手，告诉孩子们——
‘你要好好读书，好好学习，不然的话，就会像那个人一样。’
一样？
怎么样呢？
他分明是在好好努力的活着，他还能帮阿妈干活，帮姐姐赚钱买书
不敢说十成十的努力，但是也已经进最大努力了。
他有些生气。
他觉得自己应该也学着那个家长的模样，捏起鼻子，发出‘哼’的一声，然后卷起摊上的东西就走。
但是，但是有人来买他的东西了。
于是，林有福又扬起笑，开始给顾客讲东西的价。
确实卖的不错，但是林有福除了那一次，再也没有去过学校门口摆摊。
因为他好像是有些明白了——
那些学生脸上带着的笑，是对知识，对未来憧憬的笑。
那是有朝气的，像是太阳花追着太阳一样的笑。
而他的笑，是买卖东西时，练出来的讨好笑。
是不值钱的，是没有未来的，是见不到阳光的。
是永远只值三十二块八毛钱的笑。
为什么是这个价格呢？
是因为在校门口的那天，总共卖了这么多的钱。
用这些笑，用被大家不屑鄙夷的眼神穿胸而过，才勉强换到的钱。
谁不想有未来呢？
谁不想穿的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坐在宽敞大的大屋子里，捧着香香的课本读书呢？
但他那时候不是光活着就很费劲了吗？
林有福心中遗憾，长长叹了一口气，肩膀处稍稍有些颤抖：
“窝现在有钱啦，有很多钱啦”
“现在就是想，想要上学。”
【上上上！这位大哥看起来年轻时候吃了很多苦，现在有钱有闲，完成一下年少时候的梦想是应该的！】
【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各地都有老年大学给钱就能上，老年大学里面还有教声乐，书法，国画，老哥可以去报个名，顺便也练一下普通fa哈哈哈】
【哎呀老哥现在这么有钱，随随便便捐一幢楼，给大学里面更新一下设备，估计就可以获得‘荣誉校友’的名号啦！简简单单小case！】
成片的弹幕划过，游梦之看着对面坚定的眼神沉吟数秒：
“我确定一下，你这个‘想要上学’是想要自己‘读书’是吧？”
“就，一个字一个字学起，读出来，然后上学，考试，上学，考试，毕业，找不到工作，啊呸，就是那种读很多年的那种”
“对吧？”
有人能懂自己。
林有福心里是真的很高兴，当即声量都高了不少：
“没错！”
“我就是想要自己读书，我要从认字开始，然后一步步的往下读书，我不但要读书，我还要参加高考，我还要考考清北！”
清北二字落地，在整个直播间内轰然作响。
林有福不识字，没有察觉到直播间内的情绪变化，仍然有些亢奋：
“窝家娃娃就上了清北窝也要上！”
“请主播帮帮窝！”
直播间内因这句话瞬间一通嘈杂：
【大哥，大哥，这是算命直播间，不是许愿直播间，醒醒醒醒！！！】
【我滴妈，种花家每年多少正值壮年，脑力和身体都是顶尖的学生想要冲清北，多少人铩羽而归，老哥你说句不好听点儿的，就是文盲啊！老哥你怎么敢开这个口？】
【而且还是要‘考’而不是当‘荣誉校友’我茫然了，你们随意。】
【怎么没有人注意到主播说的‘上学考试毕业找不到工作’！可恶，为什么这么真实！是谁偷走了我的富二代人生！！！】
【感觉主播这直播间快要变成许愿池了哈哈哈哈】
可恶，怎么能是许愿池！
那她岂不是就成了许愿池里的王八！
游梦之正欲勃然大怒，可对上直播间对面那双期待的眼神，怒气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怎么说呢？
甚至想到今晚对方打赏了那么多钱，但钱财没有落到实处，她自己都有些心虚。
游梦之轻声磕了两声，开始绞尽脑汁：
“想靠自己的努力考上清北？”
经过先前的事情，林有福对游梦之的信心，比游梦之对自己的信心都足：
“”
对！您这么厉害，连我过去自己都记不清楚的事情都能清楚，肯定也能把我弄上清北！
（对您来说，把我弄上清北，肯定比摘星星月亮，找五条腿的癞蛤蟆容易，对吧？）
游梦之沉吟，挠头，再沉吟，再挠头，最后试探道：
“要不我们来聊聊摘星星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