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沉默。
许久以后,姜怀月又开口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白雪蓝,也就是拓拔宏的王后已经殉国,原来,那个贱人,尚且苟活,而她的家人,为了荣华富贵,更是背叛大周,将我父亲,也就是姜将军,以及我大周数以百计的英雄儿女,推入了万丈深渊!我父亲身经百战,从不曾败过,如今却遭奸人暗算,不知所踪,何其可笑!”
几句话下去,房间里越发沉默,只能听到一声沉重于一声的呼吸声,在场的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武将,听到姜子言是遭人暗算,皆怒火中烧。
许久以后,赵辰溪开口道:“既然,我们有了边防图,那这一战必须胜,白家人,必须为我大周祭旗!”
几个人缓过神来,开始商量战术,拓拔宏已经知道领将乃是姜怀月,他们互相直接过于了解,战术,作战方式,都很清楚,正因为如此,攻陷金陵城才会如此焦灼。
姜怀月听了许久,最后冷笑一声:“你们还记得,金陵城的地势吗?”
“怎么会不记得!”
“易守难攻,我善用突袭,善用骑兵,更喜欢速战速决,拓拔宏太过了解我,他必然会在地势薄弱之地加重防备,谨防我突袭,所以我们交缠了许久,如今,我们又布防图,果不其然,他们在难以攻略的地方和博略之处,设了相似的兵力!”姜怀月看着布防图,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个事情,许久之前,我们便知道了,只是金陵城易守难攻,我们攻打了月余都没能打下来,士气低迷,便是知道了边防图,也难以靠近啊!”潘云龙看着边防图,长叹一口气。
姜怀月看着边防图,伸出手指,指在一处:“看这里!”
巾帼卫将领云和看了一眼,轻轻叹息:“此处驻扎人数极少,但此处是金陵山,金陵山乃是奇峰,除非飞檐走壁,不然,根本上不去!”
赵辰溪仔细敲了敲,然后点了护城河:“那从护城河攻入如何?”
“天气已经转暖,护城河上的冰已经溶化,除非浮水,不然过不去,天寒地冻的,若是浮水,只怕,还未到对岸,便要损伤不少!”擅长水战的潘云龙长叹一声,“漠北将领都不善水战,也没有好的船渡,打不了!”
又一次否决。
姜怀月低下头,看着那卷人皮,暗红色的血渍在眼前晃动:“可还有办法?莫不是,我们要在这里死耗?大周打了许多年的战了,匈奴与邻国勾结,势必不会担心国库充盈,可我们总要担心的,若我们一直耗下去,这一战,必输无疑!”
“此处虽然人多,但是我们的将领都熟悉,从此处强攻还有希望!”
“不可,如此强攻,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室沉默。
“我有一计!”姜怀月抬眼看着赵辰溪。
赵辰溪心下一跳,许久以后才开口道:“你说!”
“金陵城背靠金陵山,金陵山崎岖难行,人难上,马更难!但是我幼时曾在山上找到一条小路,悬崖峭壁,堪堪能过一人!”姜怀月看着赵辰溪,一字一句的说道,“所谓兵不厌诈,兵分两路,金陵山乃是金陵城的后背,我带一小队人马,从那里攻入,而另一对人,带大军攻打城门!”
“将军是想要声东击西?”夕瑶微微挑眉,“可是,若是将军你不在,匈奴必然会怀疑有诈,皆时……”
姜怀月沉默了一下,然后喊道:“红袖何在?”
红袖自然不在,语嫣赶紧去寻,红袖赶来的时候,还气喘吁吁:“怎么了怎么了?”
“翻查你药箱的人,可是抓住了?”姜怀月微微抬眼。
红袖点了点头:“已经让人监视起来了,但是暂时没有动她,怕打草惊蛇!”
赵辰溪看向姜怀月,微微皱眉:“你想设计让拓拔宏入陷阱?”
“所谓兵不厌诈,他擅计谋,我未必不擅,在战场上,可不讲什么君子之道,在这里,只有你死我活!”姜怀月看着面前的边防图,冷笑一声。
赵辰溪虽然担心,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放消息给她,只说我身怀有孕,已有六月!”姜怀月看着红袖一字一句的说道。
知情的人,皆是眉眼一动,而不知的人,则是奇怪的看着姜怀月平坦的小腹。
“将军这是何意?”
“我是时候生一场重病了!”姜怀月冷笑一声,“等引蛇入洞,我们便出击!”
红袖得到指令,在一个深夜的时候,站在姜怀月的房间里轻声说道:“胜蓝,你这肚子已经六个月了,有些显怀了,不能再这9样一直用布帛缠着了,会伤到孩子的!”
“是啊,小姐,这样子会伤到孩子的啊!”语嫣坐在姜怀月身边,盯着姜怀月吃保胎药!
姜怀月接过药,满脸的拒绝:“军心不可乱!”
夕瑶叹息:“可在这样下去,也瞒不了多久了啊!”
姜怀月看着手里的碗许久,一直到人走了以后,才将碗拿起来,一口喝下:“去看看!”
夕瑶赶紧出去,转了一圈,确保没有人以后,才回来:“走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了!”姜怀月坐在那里,拿过一本兵书仔细看着。
红袖找了个地方挑拣药材:“要我说啊,胜蓝身体里有蛊王,直接找些蛊虫来毒死那些家伙才好!我看以往也不是没有用蛊虫打胜仗这一说啊!”
“你说的轻巧,那么多的蛊虫去那里找?”语嫣抬眼看了一眼红袖,“你要知道,养蛊可是很难的,很多人一辈子也只能养一种蛊,匈奴几十万的大军,是你能用蛊虫搞定的?”
“而且,我们的人查杀了很多地方,好不容易才除掉了大长老,若是将军用蛊虫,难免会有人来查探,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事!”夕瑶拉了张板凳坐着,找了堆瓜子吃,“将军的吃食可要小心点,难免有我们未发现的暗探!”
红袖点了点头:“你放心就是了!”
几个人一直待到深夜才离去,姜怀月靠在床榻上小憩,巡岗回来的赵辰溪带着一身风寒而入,小心翼翼的脱去了衣衫,在姜怀月身边坐下,赵辰溪看着姜怀月许久,才脱掉铠甲躺下,将姜怀月抱在怀里。
“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姜怀月翻了个身,靠在赵辰溪的怀里,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赵辰溪沉默了很久,最后开口道:“我觉得自己无用,要让你和孩子以身试险!我生的这样大,第一次觉得这么无能为力!”
“你莫要这么说!”姜怀月抬眼看向赵辰溪,“其实不论作战还是本事,你都要比我厉害些,只是这漠北的战地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些罢了,而且,我与拓拔宏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对手了,我们都太了解对方了!”
赵辰溪点了点头,没有在说话。
姜怀月是在七日后的一顿晚膳出的事,她将将吃了一口包子,便口吐鲜血,而后便晕厥过去了,语嫣赶紧将红袖叫来,急得不成样子。
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端了出去,赵辰溪守在外头,面色冷峻,可手却忍不住颤抖。
等到红袖离去以后,帮忙拣药的一个军医慢慢站了起来,鬼鬼祟祟的跟着红袖出去了,等到那人离开,一直躲在暗处的洛宁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冷笑一声,跟了上去。
那暗探确定姜怀月小产以后,快步而去,走到墙角处,放了一支冷箭。
冷箭一放出,洛宁便从暗处出现,将人扣押,于此同时,营地各处的暗探都被早早埋伏起来的巾帼卫扣住。
夜半时分,灯火通明,营地的正中央,丢了十几个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人,潘云龙等人将人召集,等了许久,原本已经吐血晕厥的姜怀月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暗探看到姜怀月,惊了一下:“你,你怎么……”
“怎么,看到我,觉得很惊奇吗?”姜怀月看着那个暗探,嗤笑一声,“你可知道红袖是谁,她可是名扬天下茯苓公子,莫不是你以为,你的那些小手段,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过明路?”
“你,好奸诈!”那人死死的瞪着姜怀月,“你陷害我放出假消息,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你就不用知道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会让你们仔仔细细的看着,我是怎么夺回金陵城的!”姜怀月笑了笑,然后背着手,看着底下的将士,“这些人都是暗藏在我部的敌方暗探!”
一片哗然。
许久以后,渐渐安静,姜怀月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笑了笑:“如今,暗探已经全部入网,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静待时机,一旦有了军机,我们便会出发征讨,收复金陵城!为姜将军他们报仇!”
“报仇!报仇!”
“为将军报仇!”
“驱赶豺狼!”
“收复城池!”
一阵接着一阵的欢呼,姜怀月走到暗探面前,低头看着她,黑暗中,姜怀月的目光冷煞,像极了地狱而来的使者:“你以为,拓拔宏会不会中计呢?”
等到人都散了,姜怀月才回到房间,坐在那里,看着沙盘出神。
“想什么呢?”赵辰溪走到姜怀月身边轻声问道。
“我担心,拓拔宏不会中计!”姜怀月看着沙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
姜怀月看着赵辰溪许久,然后从身后轻轻的抱住姜怀月:“即便他不中计,我们不也是已经想好了后手,这一次,总是要将他赶出去的!而且,他,不会不中计的!”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姜怀月有些奇怪的看向赵辰溪。
赵辰溪看着姜怀月,唇角微微上扬:“我是男人,拓拔宏对你的心思从来没有断过,你是他的敌人,更是他的心上人,知道心上人为了别的男人小产,生死攸关,他会喜,但是也一定会气急败坏!”
“人,一旦气急败坏,就不会镇定的应对!”姜怀月垂下眼,“你说的不错,即便他不中计,我们也还有后招,只是,我怕宋橙绵等不起,语嫣说她,已经,已经气若游丝,我怕晚一些,她便撑不下去了!”
赵辰溪拍了拍姜怀月的后背:“将军,就行军打仗,你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你,万不能把私人情绪夹带到军机之中!”
姜怀月拍了拍赵辰溪的手,点了点头:“你放心,我知道的,我不会为了一个人,拿千万人的性命做赌注的!明日你还要去勘测地形,你早些休息,我在想想!”
姜怀月虽然同拓拔宏做了多年的对手,对他何其了解,但是在这种时候,她却不及赵辰溪对他的了解更深。
拓拔宏在知道姜怀月怀胎六月,并且因为不慎用了暗探的红花,已经吐血晕厥过去了,先是大笑,后又沉默不语,他站在高处,看着远方很久,却一言不发。
白雪蓝来的时候,拓拔宏正站在那里出神,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小心翼翼的靠近,在拓拔宏身边行了一礼:“王上万安!”
“何事?”拓拔宏头都没有回,只将那张纸丢弃在了纸篓内,然后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兵书细细的看着。
白雪蓝看着拓拔宏的动作,走到一旁,捡起纸张,看了看,信中所提之人只有姜怀月,
白雪蓝想起拓拔宏对自己吗浅淡的模样,心中不甘,过了许久,才冷笑了一声,然后快步跟着拓拔宏走上前去:“王上莫不是还对那个女人痴心妄想吧!”
“不然呢,难不成要把心放在你的身上?”拓跋宏抬眼,冷眼瞧着白雪蓝,“你莫不是忘了,你可是为了旁人才嫁给孤的!”
“王上既然记得这样子清楚,那还请王上不要忘记了,您是怎么害死姜御笙的才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王上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白雪蓝冷哼一声,直直的盯着拓跋宏,那副模样,竟然有几分像极了姜怀月。
拓跋宏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最后放下手中的兵书,冷笑了一声:“你这般学着,神态确实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可惜,你的样貌不及她万分之一也就罢了,便是这性子,都还没有宋橙绵来的有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