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饱酒酣,吃饱了的徐明阳和桑延佑把糯糯和元宝拎到边上去训话。
两人一个是当小三叔,一个是小舅舅,表情严肃语气严厉,一手举着小馄饨的碗喂吃的,一手还拿着手帕忙着擦嘴角。
桑枝夏忍着笑看了半天,也说不清糯糯和元宝到底是记住了耳朵里听到的话,还是只记住了嘴里的滋味。
忙了多日终于偷得半日清闲的徐三叔歪在椅子上说:“想想还是这样的日子有滋味儿。”
“夏丫头,这竹楼窄了些,咱家要是都过来住一两日还好,时间长了只怕不太行,要不咱再扩一扩地方?”
这样的竹楼样式新奇,对他们而言都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虽说山野之地荒僻比不得城里热闹,可这荒僻的地方,也有僻静的好啊。
桑枝夏笑着说:“我昨儿个还跟徐明辉说这事儿呢。”
“这边地势受限,想要建多宽只怕是不行,不过往左右两边扩一扩问题不大,只是这改建该怎么弄比较合理,我们倒是拿不准。”
“这有什么难的?”
徐三叔想也不想地说:“包在你三叔身上了!”
“一会儿我在边上好好转转,回头弄好了你只管叫人来照着图弄,但凡出一点差错,那都算你三叔的本事不到家!”
桑枝夏乐不可支地连声说好。
徐三婶没好气道:“可算又让你逮住老本行了。”
“人人都有正事儿,就你整日想着躲清闲,早上说的水车你别忘了,那可是急着用的东西。”
徐三叔赶紧拍胸口保证不出差错。
徐明阳恨铁不成钢地把糯糯和元宝的脑袋转过去对着自己,指着自己的脸痛心地说:“那个三叔不是你们的三叔,我才是小三叔。”
“徐糯糯,徐元宝,你们看我!”
“瞧瞧,小三叔急了呢。”
谢夫人好笑得不行地摇摇头,刘清芳看着在跟徐明辉争辩那个软趴趴的绿色糯米团子,到底是兔子还是狗的陈允,也无奈而笑。
“其实跟城里的宅子比起来,还是这里热闹。”
不是住得更好吃得更舒心,而是轻松。
这样轻松肆意的氛围,好像也只有这么多人都到齐了才会有。
只是这样的轻松快活,也不知还能见多久了……
小竹楼实在不宽敞,再加上入了夜蚊虫扰人,小娃娃的皮肤娇嫩恐是受不住,吃过午饭闲扯休息到了日头渐西时,桑枝夏就收拾着准备要把这些人送走了。
桑枝夏自己倒是不走。
两边来回太麻烦,这边需要她赶紧上手的事儿多,她大概率要在这边住上一段时日。
许文秀和谢夫人先带着糯糯和元宝去了别处避开,齐老背着手说:“我就不走了。”
“这边清净我喜欢,回去帮我转告老胡头儿,他徒弟我留下了,我带着嫣然丫头在这边多住几日。”
徐嫣然笑得眼尾弯弯都说好。
徐三婶好笑地拉着她叮嘱了几句不许添乱,转而跟桑枝夏一起把老爷子一起送到了门口。
老爷子拍了拍桑枝夏的肩,轻声说:“璈儿在外一切都好,你也不可疏忽了自己的身子。”
“丫头,什么都不急,慢慢来。”
心急难成大事儿。
桑枝夏要做的事儿,更是半点心急不得。
老爷子相信以桑枝夏的心性能沉得住气,只是自家孩子自己晓得心疼,瞧着本该娇养在家中的孙媳在山中受苦,心情难免复杂。
桑枝夏乖巧地点头:“祖父放心,我有分寸。”
“那就行。”
“糯糯和元宝有你婆婆和你娘照看,家里不缺照顾的人,你的人不必再往他们的身边放,留在你身边照顾好你即可。”
老爷子难得多话,桑枝夏都一一应下了。
等把这些人都送上马车,目送车马在蜿蜒的山道上远去,一直不说话的点翠低声说:“渐渐起风了呢,老夫人她们之前叮嘱了半晌,务必不可大意让您受了山中的半点寒气,要不先回屋吧。”
桑枝夏笑着摆手没接画扇捧着的披风,眯眼望着天边逐渐西沉的金乌,缓缓呼出一口气。
“是啊,起风了呢……”
“必须动手了。”
江遇白一脸沉沉,双手撑在桌边看着摊开的舆图,话声中掺了抹不去的冷意:“东宫被圈那位放出来了,不服的人太多。”
“如今鲁王在京郊囤积兵马,瑞王在江南之地多有小动作,还有几个曾与当今陛下争锋的老王爷也不甘寂寞。”
“再等下去,真等到当今殡天太子继位,不等咱们出手,这天下就要被搅得四分五裂,民不聊生。”
兵戈大起并不是他们的目的。
可别人不这么想。
若有国丧,对这些人来说就是开战争夺天下的讯号。
长期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真正在意脚下蝼蚁生死的人,又能有几个?
跟徐璈一起被叫来的还有岭南王府多年的幕僚将领,江遇白的话音落地,这些人的面上浮现出的都是相似的激动和踊跃。
“小王爷,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岭南几十万兵马即刻便可直袭京都!”
“没错。”
“王爷为此已经苦等了太久,现在时机成熟,已经到了咱们该拔刀以报血仇的时候了!”
众口纷纭之下,头一次出现这里的徐璈沉默得异常突出。
另一个带着巾帽长相儒雅的男子见了,笑眯眯地压低了声音说:“世子爷缄默不语,可是有不同的见地?”
徐璈并不意外这人能一口道破自己曾经的身份。
能出现在这里的,无疑都是效忠了岭南王半辈子的人,突然多出来一个他,会被质疑被探查都很正常。
无名之辈在这里站不住脚,也没资格开口说话。
江遇白为了让他的定位变得更名正言顺一些,势必要在这些人暗中探查的时候,相对的放出一些风声。
徐璈无视男子眼中暗暗的打量,不紧不慢地说:“过往浮名都是托先人之福所得,如今徐璈也只是一介布衣。”
“薛先生不介意的话,唤我徐璈即可。”
被叫做薛先生的男子笑笑未语,徐璈视线落在展开的舆图上,淡淡地说:“见地谈不上,只是觉得还差点火候。”
“差点火候?”
薛先生喃喃似地说了一句,边上暗中留意的人都纷纷转头。
有个身着甲胄的男子冷笑道:“时机已然成熟,差的还能是什么火候?”
“难不成此等逆天改命的大事儿,还要再请个萨满巫师前来请神做法,择个风调雨顺的良辰吉日么?”
此言一出,在此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徐璈的脸上。
徐璈还没说话,甲胄男子就不屑道:“黄口小儿,稚见拙意。”
“世子爷是靠的长辈余荫得的虚名,自己也不曾上过战场见过刀枪血肉,就你能说得出什么真知灼见?”
“没了先辈余荫,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