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没有得到回应,而奥尔加也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在虚张声势。
钉锤,烫红的铜牛,铁质的面具,满是尖顶的座椅,仿佛棺材的铁处女,奥尔加不仅在展示自己的武器库,还在展示漫长历史中,圣城拥有的无上权柄。
因为拥有权柄,所以圣城一直掌握着裁定的权力,裁定西伊洛波国家之间的战争是否正义,裁定贵族是否虔诚,裁定一个普普通通的学者是否是叛逆的罪人。
此时此刻,这些刑具都成为了奥尔加的武器,不断在紫黑色的沥青雨中化形,不断攻击着亚格的盾牌。
“处刑姬,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是你的敌人,我们还没有到决战的时候!”
亚格的呼救显然不会让奥尔加放松攻击,他也很清楚,如果盾牌被打破,这些刑具就会完完整整地招呼在他身上,那时候才是真的无间炼狱。
奥尔加还没有从最初被捉弄的愤怒中冷静下来,尽管她的表情平静,她的能量也没有在情绪的驱使中失控,但她不断加快的攻击还是展示了她的不可冒犯。
“奥尔加!处刑姬!”亚格再次高呼,“你被那小子耍了,他才是你的敌人!你对他攻击,我绝对不会出手!”
“你说的是什么‘小子’?我只看到你一人。”
奥尔加高昂着头,地面上已经积起沥青的大海,就连亚格的脚下,也几乎要被越来越多的沥青所侵占。
这些紫黑色的、黏着又滚烫的不祥之物,冒着腾腾热气,不断化形成新的刑具,又不断从天穹之上落下,好像无穷无尽。
在这其中,漫天遍野之下,没有亚格和奥尔加之外第三个人的踪迹。
眼见得奥尔加不信,被裹挟到此的亚格叫苦不迭。全盛时期的他也不一定是奥尔加的对手,更何况是此时此刻?
而奥尔加当然也了解其中干系,嘲讽道:“你们这些骑士团的‘骑士’,以骑士之名,以守护者自居,好像真的有什么千年的使命。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软蛋。你现在的模样,怕也是为了追求长生,从七等能力者的位置将自己削弱,退回到六等的水平,来躲避天妒。这种手段,难道称不上罪孽吗?”
亚格沉默不语,只是静静扛着奥尔加的不断攻击。
全盛时期的他确确实实也是七等能力者,此时此刻的他虽然不到七等,但也远超所谓六等能力者,所以才能在奥尔加的领域范围内保持能力的释放。
如果是一般的能力者,恐怕在领域之中就连能力都无法释放。
奥尔加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完全不像是她往日的作风:“你是这些罪人之中年龄最老的,恐怕也是胆子最小的,不过是躲在龟壳里面。你长生的手段,不过是将自己的肉身退回到你的幼年,这样你就失去了半数场能,但也能躲开‘天妒’。而你的那些同僚,所用的那些手段,可不像是你这样自污。”
亚格当然知道自己的同僚都是什么人物,以世俗的眼光看,那都是些大奸大恶的罪人。而他自己,与这些同侪,当然也不能称得上什么无辜。
奥尔加接着说:“如果没有你这等追求长生的人,如果世人没有贪欲,这个世界又如何被神遗弃?你们所悲叹的诅咒,都是你们自作自受罢了!”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亚格冷冷地说,把盾牌缓缓放低,露出自己的脸。
他仰视着居高临下的奥尔加,没有再求饶,也不会诉说委屈,只是平静地问:“奥尔加,你真这么认为吗?”
奥尔加被这一句反问突然噎住,她所说向来就是所想,这一点,亚格早就了解,他又为何发问呢?
亚格冷笑了一声,把盾牌放到一边,轻蔑地说:“神,不是因为我们才遗弃了世界,正相反,神会因为我们存在,会因为我们出现,会因为我们登上神位!不过,我也同意,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长生之人,可能确实会太平不少。”
瘦弱的孩子模样的亚格站在原地,沥青已经到了他的脚底,马上就要侵蚀他的身体,而他似乎毫无畏惧。
“霍乱支援,就在圣城!”他低吼道。
奥尔加一愣,但马上就认为这又是亚格的把戏,就像是刚刚出现的神子模样的人物,他想要扰乱自己的心智。
但扰乱了自己的心智之后,又要做什么?奥尔加自认为,亚格绝对不会有能抗衡自己的手段,场能的鸿沟一如既往,亚格做不到的事,一直都做不到。
奥尔加的动摇只有那一瞬间,马上重新恢复了平静的凶相,对着已经完全放弃抵抗的亚格,重新调动起沥青化形的刑具。
而亚格,似乎也接受了现实,准备用自己年幼时的肉体来接受这些刑具的折磨。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奥尔加的攻击没有再犹豫,当然也不会怜悯,准确地瞄准了亚格。只一个瞬间,一件人形的囚笼,就将亚格包裹控制了起来,只要奥尔加继续催动能力,就会有透骨的钢钉将亚格的天顶钻透。
这一次亚格没有再求饶。
因为时机到了。
“亲爱的,你的戾气太大啦”
妩媚的声音突然想起,就在奥尔加的身边,在她的耳畔。
而与这刮骨毒药一般的声音一同出现的,是这片废墟中的第三团场能。
瓦卢瓦突然出现在半空,在奥尔加的身后,像是水蛇一般妖娆,用她细嫩如白笋的手臂,从身后将奥尔加紧紧缠住。
“快乐一点,这样的你可一点不美。”瓦卢瓦在奥尔加的耳边呼出轻微的呼吸,“忘掉那些事情吧,亲爱的。”
奥尔加也是女人,却被这女人贴身的情话说得全身酥麻,几乎身体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但她毕竟是处刑姬,只一个瞬间,就将这些怪异的感觉抛之脑后,用尽力气将身后的妖媚震开。
瓦卢瓦颇有些狼狈地被她粗暴地摔在地面上,全身沾满了沥青与血污,倒也只是躺坐在那里,颇有些哀怨地说:“真粗鲁啊,亲爱的,你比起他,真的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奥尔加明明将她震开,明明身处在自己的场能领域之中,而她面对的,不过是两个从七等回退到六等的废物,但她却感受到了非常痛苦的不自在。
视线变得模糊,感官变得迟钝,就连身体,也像是触电一般,难以抑制地发抖发麻。
她的表情因为失去对肌肉的控制,已经变得扭曲,也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而她的声音,更是失去了所有平静:“你对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