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瑛心底稍安,确认沈钰无事后,匆匆转身去了小厨房,要亲手下厨给女儿煲汤压惊。
大家三三两两地散了,很快院子里只剩沈钰和沈瑶。
沈瑶听着刚才谢承渊要给沈钰出气的口吻,心底像被针刺一样疼。
他那么矜贵清冷的一个人,竟要为了沈钰去和老爷子对峙?
定是沈钰在背后撺掇了什么,否则世子怎会去顶撞长辈!
沈瑶咬着唇上前:“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若不是娘亲拦着,我都想去庄子上照顾你。”
沈钰抬眸,勾出一抹笑:“是照顾我还是照顾庄子的主人?”
“我……我怎么会这么想。”她盈盈弱弱地站在一旁,垂眸道:“姐姐救了我一命,瑶瑶真的只是想去给你道谢。”
“沈瑶,你比沈嫣聪明,该知道什么时候需进退。”
沈钰眼底沉黑隐晦:“娘亲和爹爹养你一场,绝不愿见你自轻下贱,在后宅里玩弄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沈瑶被她说的瞬间呆在原地。
只听那人淡淡道:“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趁着时机合适,好好挑个家世上乘,又能入你眼的人,安好厮守的过一生。”
沈瑶面上突如其来的苍白,藏在袖中的手却忍不住握紧拳头。
她这是在炫耀?
前些日子还装作满不在乎,不过与世子待了一夜,就敢这样高高在上地对她说话!
她垂着的眼里划过一抹极快的恨意:“姐姐许是误会了,妹妹从未有过这个意思。”
“你初回京都,又刚与世子情定,配上如此人中龙凤,有些不安心是正常的。”
“我与世子自小便认识,见面交谈两句,若姐姐不高兴也需好好克服,难不成世子日后纳侧妃,你也如此善妒吗?”
沈钰微眯着眼:“看来我先前跟你说的都是浪费时辰,你倒是长了一双耳朵,却一句好赖话都听不进。”
她嗓音微寒,带着凛然的冷意:“若你真执意如此,那就放马过来,哪怕你费尽浑身解数,我也会告诉你,谢家这块肉并不怎么好吃。”
她说完径直回了听风阁。
沈钰揉了揉眉心,谢承渊身上的东西远不见于此,他如一团深不可测的黑雾,看得见轮廓,却一丝一毫底都探不着。
还有那个随时瞧着会出事的穆王府。
昨晚她在寺院借更衣为由,传了只飞鸽出去,那边答得很快,今日就有了回应。
当年赫连甫在京都还资助了一个慈幼局,行的照样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谢承渊不在王府的时日,身上的伤许就是那时得上的。
穆王府,不,或者说那位穆王妃,究竟与江湖有什么关系?
如此纷乱的动荡下,沈瑶那些不入流的招数,在小女娘面前还算够用,一旦惹到背后的大鱼,她栽进去就算了,但若折上平阳侯府,自己绝不会坐视不管。
沈守安院子内。
谢承渊拱手行了一礼:“见过沈老太傅,侄孙今日来得匆匆,未来得及备礼,还望太傅见谅。”
沈守安眸子轻抬,知道他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前夜沈嫣将沈钰推下悬崖,江文瑛回来后提着剑就要杀了她,是被他硬生生拦下。
虽说沈嫣实在上不得台面,可说出去到底是一家人,女儿家吵嘴事常有,家丑不可外扬,沈钰不也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沈守安勉强挤出一个笑:“世子仁心,救了钰儿一命,实在是麻烦你了。”
谢乘渊把玩着手中的扳指,漫不经心道:“不麻烦,钰儿日后会是我的妻,我只是尽了自己应尽的义务,男子若连家中之人都护不上,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沈守安正在浮沫的杯盖微微一停,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都说谢家世子年少便立下军功,性子也乖张了些,在家对穆王更是没有好脸,不曾想还能将架子摆到他沈家来。
沈守安憋着一口气:“钰儿落崖纯属意外,也是我治家不严,让世子看了笑话。”
“无论如何,沈嫣我一定会罚,好好反省个半年一年,等钰儿气消了再让她出来。”
“反省半年一年?”谢承渊负手而立,玩味地轻吟这几个字:“城郊的山崖高近百尺,崖底的林子中又常有野兽出没,钰儿摔下去的那刻,若不是挂在树枝上,此时怕是粉身碎骨,连个全尸都拼不出来。”
他话一出,沈守安忍不住蹙起眉。
谢乘渊慢条斯理的抬起眸:“就算半死不活的还剩口气,凶兽不过一炷香便能闻着血腥味前来,嚼得什么都不剩。”
“若不是我有一处别庄在附近,知晓几条山中小路,否则等沈家的私兵或府衙寻到出路进去,至少也要两个时辰。”
他再度轻笑着问:“老太傅,我再问您一次,沈嫣就只值反省个半年一年么?”
沈守安脸色白了一瞬,已是心惊:“世子恕罪。”
“痛的不是我,我自无罪可恕。”
沈守安明白了,谢承渊这是想为沈钰讨公道,不仅是讨公道,他还想亲自罚沈嫣。
他要罚也不是不可,毕竟沈钰终究经历了这许多,又受了惊吓,想来三言两语是糊弄不过去了。
沈守安目光落在他身上,预感不祥:“世子想如何?”
“将沈嫣逐出家门。”
日后死生荣辱均与沈家毫无干系。
沈守安面色一僵,语气有些重:“世子,这终究是老夫的家事,将未出阁的孙女逐出家门,实在有碍门楣。”
“可我怎么觉着,老太傅若是庇佑她,便会晚节不保?”谢乘渊似笑非笑,“我知您最重礼节的人伦,可孽障不除,沈家一日不得安宁。”
“又或者让她也跳一遍崖,尝尝钰儿当时的胆战心惊,便可两两相抵。”
沈守安满眼不敢置信,骤然沉了脸:“世子,休得胡闹!”
沈钰只是侥幸捡了一条命,但不代表人人都有这般好的运气,若是真让沈嫣去跳崖,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谢承渊温声道:“太傅别急,晚辈只是提醒,毕竟善恶终有报,插翅也难逃。”
他不是商量,而是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