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有人要作死

“谁说是我用的假钱?”她抬起眼睫,偏头看向沈守安:“你害我不要紧,可今日险些被当用盗银的狂徒是父亲。”

她从袖中拿出一本账册,“既然大爷忘了,那就让我好好帮你记一记。”

这些年钱庄和地下赌坊的银钱往来,如流水般在他面前摊开。

“年关之时,你已经当掉了两处田地,我本以为这只是开始,结果往下一查,这竟然算是收尾,你名下产业已经亏空的差不多了。”

“大爷从前年就开始豪赌,出手一掷万金,单单那一年便输了二十万两黄金。”

“医馆一年的利润怕是都没这一半多,稀奇的是,大爷竟然还上了。”

“我倒想问问,这笔钱从何而来?”

沈守安气得额间青筋直跳,夺过账本反手扇在他头上:“如今外债到底欠了多少?”

沈值自知逃不过,恨恨地瞪了眼江文瑛一眼,低声道:“三……三十万两黄金。”

实则心底暗自窃喜。

知道又怎样?老爷子最重声誉,定会将他的身后名抹得平平整整。

当年读书不成,还不是废了大心思让他娶了没落太医李家的孙女。

瞧着是李家高攀了沈家,实则将沈家医馆做了起来,再借着李太医和老爷子的名声,办得红红火火。

沈值心底明镜似的,并不是老爷子有多在意他这个儿子,而是他辉煌半生,不允许自己有半点污痕存在。

沈守安身子骨到底还算硬朗,没有被他气得晕过去。

他转头看着江文瑛,眼神晦暗不明:“老二家的,这次事情委屈你了。”

江文瑛沉默一瞬,没说话。

“三十万两黄金,我这把老骨头尚且还得动,再连着今年的收成银钱,过几日让账房算算,我一起补给你。”

“至于田庄铺子,从今往后便只交予你和老三,老大往后不能再插手任何一处家业,这个安排可还算满意?”

江文瑛的指甲扣在梨花木椅扶手上,手心半凉:“父亲觉得,我平阳侯府缺这点银钱?”

他的声音倏然沉下:“不缺,但也不能将这事捅出去。”

沈守安的意思很明显,点到为止,息事宁人。

江文瑛紧紧咬着唇,满眼都是失望:“大房先是害得钰儿坠崖,后又不惜将我们全家拉下水,父亲难道就不想想长此以往的纵容,就不会迎来抄家灭府的那日?”

“哪怕你不为着夫君,也不顾惜着这些孙儿孙女吗?”

“崇儿如今颇有出息……”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沈守安将那本账册放在灯芯上。

为了保沈值,他竟要毁尸灭迹!

“吱呀。”门被人忽然推开。

沈廷来势汹汹,一阵劲风带过,直接灭了那盏灯。

沈守安回过头,眉头一皱,冷道:“老二,你这是要为了你夫人与我反目?”

沈廷的脸色极差:“父亲先看看这只鸽腿上的信,再说也不迟。”

他将那绑着红绸的纸卷往他面前一丢,丝毫没有往日半分孝子的模样。

微微泛黄的纸在沈守安手心缓缓摊开,上边赫然写着:“第三百六十八封家书……”

沈廷眼底泛着猩红:“若不是钰儿晚上在小花园捡到这只奄奄一息的信鸽,我竟不知平阳侯府出了沈值的眼线!”

“这三年来,老三隔两日就往家中飞一只信鸽,却从未落在过我们手中!”

冷厉刮骨的眼风扫过,盯得沈值手不住发抖,他从来没想到这件事会在今日被挖出。

也没想到老三是个死心眼的,三年未收到回复,竟还如此坚持。

到底怎么回事?

信鸽为什么会被沈钰捡到?

沈值险些站不稳,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顾不了这么多,上前直接将红绸抢过,用力扔进身旁的灯芯之中。

沈守安立即反应过来,却只救回了半张。

沈值贼心未死,厉声道:“胡说!都是胡说八道!”

门忽而再次被人推开,赵嬷嬷快步走进,漠然地从袖中拿出一个同样大小绑着红绸的纸卷,冷笑道:“大爷这是想做什么,销毁罪证吗?”

“若不是六小姐机灵聪敏,在给侯爷之前多抄录了一份,将自己抄录的装进信鸽中,让侯爷带了过来,如今侯爷和夫人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沈值摇摇欲坠地差点倒下。

沈钰!又是沈钰!

他如今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挖出她的眼睛,打碎她的牙齿!要不是她多事,自己根本不会落到这幅田地!

沈廷失望到底,眼中透出深深的冷意,冲门外道:“将他绑起来!”

沈守安终于拿到那份沈贵的亲笔家书,纸短情长,能写下的东西终究有限,却也三言两语地交代完了。

“很好。”他怒极反笑,“我竟不知自己养了这么个残害手足的畜生!”

“你说你读书不行,我便帮你娶一门好妻,规划前程,不说位极人臣,却也衣食无忧。”

他从地上捡起方才要烧掉的账本,翻到前年三十万两黄金的出处,几乎用尽全力劈头盖脸地拍下:“当年那封密信,是不是由你泄露?!这三十万两究竟是谁帮你还的?!”

“说!别逼我去查!”

沈值还在狡辩:“一定是沈钰冒充老三笔迹故意写的!她就是个灾星,从她回来后,沈家就开始鸡飞狗跳!父亲为何要听信小人谗言冤枉于我?”

“您前些日子不是还疑心沈钰是别国细作吗?说不定他们早就将老三抓走,里应外合要让平阳侯府背上叛国之罪!”

“住口!”沈廷忍不住怒斥道:“钰儿分明见都没见过三弟,你要栽赃也找个好理由!”

沈守安失望至极,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若说前面只是沈值糊涂,那么沈贵的这封家书便是证明他板上钉钉的恶毒。

没有人知道,当他入枢密院的第一日,沈守安就教了沈贵如何辨别防伪,暗通信函。

在最后一字的最后一笔,回笔三次。

而今那处渗的墨迹几乎将纸穿透。

他半阖上眼:“拖出去吧。”

“父亲还要包庇他?”

沈守安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我的意思是拖去官府,我要亲自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