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这丫头就是爱给朕戴高帽。”
宋昭昭撇了撇嘴:“臣女哪有,就算要戴高帽,也得陛下有高帽让臣女戴,只是昭仁公主无凭无据便说出这种话,实在令人心寒。”
谢贵妃也从席位上下来:“臣妾有罪,皇后娘娘赏赐本是好意,是臣妾不知礼数还收了下来,恳请娘娘收回,不必为难沈小姐。”
“这与你何干?”皇帝偏袒之意甚浓。
昭仁公主嗤笑道:“沈钰从头到尾都不说话,不会是吓得张不开嘴了吧?”
她那幅月季满园绣的是好,可被母后不喜,就是原罪。
“若你现在伏法,父皇还可留你一条小命。”昭仁公主高高在上的睥睨:“否则待事情查清,那便是欺君之罪,是要处斩的。”
看她都要嘴硬到何时。
宋茹咬了咬唇,实则心底的暗喜差点压不住。
沈钰换绣品的事板上钉钉,结果都不会好到哪去。
正当她得意之际,沈钰面容上含着一抹浅浅又不失端庄的笑容,表情却十分认真:“让公主为臣女如此费神,臣女实在惶恐,可不论您怎么威逼,臣女还是那句话,绣品没有换。”
若不是亲眼看过,昭仁公主怎么也想不到沈钰的嘴竟然这样硬。
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诓骗,以为有谢贵妃支撑,她就能高枕无忧?
谢贵妃也道:“臣妾无用,这绣品自打娘娘送入未央宫后便一直未挪动过,实在怨不得沈小姐,莫非是公主眼花看错了?”
昭仁公主咬了咬牙看向皇后,却见她一言不发,眸若冷霜。
皇后与皇帝是一样的,金口玉言,字句一旦出口便无法收回。
母后是不会出面帮自己作证了。
“若只有我一人便罢了,可今日在座不少是与沈钰同在昭文堂念书的同窗,宋小姐,你来说说她绣的究竟是什么?”
宋茹起身淡淡道:“月季满园。”
沈钰笑容和煦的有些过分,嗓音低缓:“我递交上去的只有两个字——满园,不信的话诸位可以挪到右侧下方看看。”
宋昭昭笑了笑:“空口白凭地争有什么趣儿?要不下点彩头?就当给皇后娘娘助助兴。”
昭仁公主不屑道:“本宫乃是公主,她有什么值得我去赌的?”
“除非,”她眸光晦暗:“本宫要沈钰的一条命。”
皇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斥道:“昭仁,不可无礼。”
她显然颇为不悦了,三个孩子,唯这个最蠢最冲动,平阳侯府根本不配放在眼里,但昭仁今日一出口,便要惹得她冠上不会教女的名号。
沈钰却笑着道:“公主此言在理,臣女位卑人轻,也只有这条命最值钱了,臣女不敢让公主以玉命相博,只听闻陛下爱子,曾在诸位公主殿下年幼时,特寻世外高人,待每人开封建府后,各赏一株太岁,此物可治胸中结,久服轻身不老,容颜永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臣女心生向往,还请公主以太岁为彩头。”
昭仁公主整张面孔顿时毫无血色,她不过是看沈钰不顺眼,想要给她吃点苦头,可这人竟惦记上了她的太岁!
那东西吃上一片便要用十年才能长回,自打父皇赏赐后,她连碰都舍不得,这可是皇室最高的荣耀与象征,寻常位分低等的公主根本没有。
是长姐被赐了以后,她不知求了父皇多久,才同意给她一株。
“你……不……这个不许!”昭仁公主气得怒目圆瞪,直接一口回绝。
沈钰姿态显娴雅,眸底如云雾缭绕,让人琢磨不透。
“人家只是要你一株太岁,你可是要人家的命啊。”宋昭昭摇了摇头:“怎么看都是你赚了才对。”
沈廷再也看不下去,起身道:“回禀陛下,微臣愿以这身官位为钰儿作保……”
“好了,沈爱卿,孩子之间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何须插手?这往后的天下都是他们的,今日不赌,日后总有一日还是要回到赌桌之上。”
“朕允了。”
皇帝的一席话,直接将昭仁公主逼得无路可走。
皇后眉眼虽冷,脸上却漫起笑道:“沈钰是吗?是个有胆色的丫头,你上前来。”
待她走近,听闻上座人道:“那日去昭文堂收绣品的是哪位女官?”
易贞站了出来:“回禀娘娘,是奴婢。”
“沈小姐绣的确确实实是月季满园。”
沈钰没否认:“臣女的确绣了月季。”
皇后目光冷淡,语气染了些许冷厉:“那你为何还敢说这幅金凤鸣春是自己所绣?”
沈钰静静地站在大殿之上,火烛的光芒将她眉眼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她并没有什么刻意的点缀,一张侧脸却美得惊心动魄。
少女眼瞳浮现着一抹淡笑:“回禀娘娘,苏绣中的双面绣名动天下,可双面却不仅只代表两个的意思,您看到的月季满园不过是其中一面。”
听到这话,宋茹全身骤冷,有一种被人塞进冰窖的感觉。
她一点都没看出来。
沈钰的声音不疾不缓,唇畔微微一笑:“通常根据布面丝线而定,其中最重要的一道工序,便是五色蚕吐出来的丝所织的线,不同角度,不同光色下千人千眼,每个人看到的颜色都是不同的。”
“臣女做了些许改良,将五色蚕丝线加染了一道金水,才得了这幅金凤鸣春。”
昭仁公主只觉得她在胡言乱语,太祖皇后的那幅金凤鸣春她也略有耳闻。
那不仅不是双面绣,还只是区区一个单面绣,哪来这么多花样?
另一边,宋茹额上冒出一大片冷汗,整个人如坐针毡。
她倒是听懂沈钰在说什么,可五色蚕丝是古籍上才记载过的东西,早就寻不到了。
沈钰不会是看了几本书,便敢在这殿内大放厥词?
皇帝饶有兴致地问:“既是如此,你这幅绣品难不成是四面绣?”
沈钰点了点头:“陛下英明。”
昭仁公主慌的面色惊变,她的太岁难道真要拱手让人么?
一想到这事,她脸气得涨红:“别以为编个故事大家就会信你!难不成这金凤鸣春到了白日就会变回月季满园?你要所有人都等在这陪你过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