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久去未归,沈瑶正要让人去寻,院外匆匆地赶进一人:“七小姐不好了,六小姐要将夏荷发卖出去!”
“什么!”
沈瑶面色一冷,沈钰面上装的淡泊名利,没想到打的是这个主意。
动不了她,便想要削了她的左膀右臂。
赶到后厨时,夏荷被人用麻绳绑着两只胳膊,嘴里塞了一团破布,发丝凌乱,像套了麻袋捉来的匪贼。
沈钰坐在木椅上,摇着团扇,专程等着她来。
周围站着一圈圈下人,沈瑶知道,若是今日不把夏荷救下,她日后在府中何来说话的份?
思虑片刻,她刚走近便垂着泪:“姐姐,你若要血燕跟我说就是,何必为难一个丫头?”
沈钰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声音淡淡:“绑了,送出侯府。”
“唔……小姐。”夏荷惊恐地扭动着身子:“小姐救我!”
她决不能离开这,沈钰手段狠辣,出了这道门还有命活吗?
夏荷哀求的眼神刚浮上,沈瑶抿了抿唇,眼底有犹疑之色。
电光火石间,夏荷突然哼出两个音。
哪怕吐字再不清晰,沈瑶也能听出药方二字。
她心底掠过一抹狠色,面上依旧柔婉道:“这几日夏荷陪着我跑上跑下,也是时疫有功之臣,姐姐这么做怕是不合适吧?”
沈钰对上她的眼眸,勾唇一笑:“有功之臣?谁封的?”
沈瑶突然语塞,便听见那头落下话音:“此等刁奴打着妹妹的名头多次行不敬之事,若让圣上知晓妹妹与这等下人搅合在一起,外头要如何看你?”
“我这法子虽然粗暴,却也解了妹妹的燃眉之急。”
沈瑶咬着唇,一边是知道自己秘密的心腹,一边是死敌的威胁。
加封在即,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她抱歉地看了一眼夏荷,心底有了盘算。
如果沈钰能把这丫鬟顺势弄死,既不过她的手,又解决了个麻烦。
沈瑶纤瘦的身子摇摇欲坠:“恳请姐姐手下留情,多少留她一条命在。”
担心出变数,到底还是要装两分。
沈瑶知道夏荷作死不是一两次,她越求情沈钰越不会放过。
对面人却微微颔首,淡淡道:“妹妹既然来了,又好声好气地求我,怎么能不给你个面子。”
“她怎么打我丫鬟,妹妹作为主子,二十倍奉还,当场教人,恩怨两清。”
“花凝,去给七小姐示样一遍。”
花凝顶着众人的目光,虽然压力有些大,心底却异样的感动。
小姐平日不爱惹事,人淡如菊,却为她卷入这旋涡之中。
示样是错,让她出气才是真。
夏荷瞪着眸子,疯狂地摇着头:“唔……唔唔……”
她极力扬着脖子,面色涨得通红。
忽然嗓子一阵刺痛,再想出声时发现怎么都叫不出来。
夏荷急了,一直对着沈瑶眨眼,她却满目茫然,似是手足无措。
为什么?
她的喉咙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花凝走到她跟前,目光愈发坚定。
“夏荷,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
她扬起手,“啪!”的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扇了过去。
夏荷只觉得头晕目眩,唇角隐隐渗出血迹。
这一巴掌,是替自己打的。
花凝咬了咬牙,反手再扇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像是夏日里打蚊蝇的拍子,一落一个准。
这一巴掌是替她家小姐打的。
刁奴恶主,七小姐她管不着,既然同为奴婢,打她还要挑时辰吗?
打完两巴掌,花凝心底一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站回沈钰身边。
摇椅上的少女挑了挑眉,立刻有婆子拿上冰袋递了过来:“姑娘仔细手疼。”
六小姐行事雷厉,这两巴掌打的不是夏荷,打的是所有下人几日有口难言的憋屈。
七小姐从不把她们当人,哪怕外头传得再好,府里人心底却是明镜一般,听雨楼的差事向来是最难伺候的。
“妹妹,该你了。”沈钰淡淡抬头:“管教一个不入流的下人,才可全你明辨是非的美名。”
“姐姐,我……我下不去手。”沈瑶楚楚可怜地踉跄几步。
“看来妹妹还是想将她发卖出去。”沈钰眼眸微抬,含着讳莫如深的笑,“你心慈,那便如你所愿。”
沈瑶气的声音发颤。
打了夏荷,她们的主仆关系便会生出嫌隙。
发卖出去,夏荷必然反咬。
她既然动手了,干嘛不亲自将夏荷弄死?
沈瑶被迫站在夏荷面前,表情很是沉痛:“夏荷,你忍忍……这都是姐姐逼我的。”
夏荷泪眼汪汪,嘴里的牙齿仿佛酸软得快倒了。
到人牙子手里别说命,丢到那下三滥的窑子中,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还不如挨几个巴掌。
更何况是七小姐动手,小姐必不会太重。
“啪!”
沈瑶下手了。
沈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妹妹没吃饭?”
“要是力道不够,再让花凝演示一遍给你瞧瞧,今日什么时候够力了,什么时候算停。”
花凝说着又要上前,夏荷这下是真的慌了,拼命地点着头,沈瑶无奈,只能下手越来越重。
二十巴掌下去,夏荷晕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沈瑶手心红肿一片,烫得发痒。
婆子忙递上冰袋,刚走到她跟前,肚子骤然一痛,强烈的恶心往上翻涌。
“呕——”
她忍不住吐了出来。
满嘴秽物直朝前面,沈瑶站在原地,直接惊叫出声。
粉蓝色的衣裙上星星点点都是让人难以入鼻的味道,她刚要发作,那婆子竟直愣愣地栽了过去,捂着腹部蜷在一起。
“她……她怎么了?”花凝忙将沈钰的椅子挪得远了些。
沈钰抬眼看去,脸色泛青,眼底乌黑,唇缘生紫,她淡淡道:“染了风寒。”
还喝了沈瑶的药汤。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这一夜过得极其动荡,翌日沈瑶正在挽发,侍女手抖,编了好几个都不如她的意,正要去叫夏荷,忽然有小厮踉踉跄跄地跌了进来:“不好了!七小姐,外边的人要冲进来了!”
沈瑶在首饰匣里挑挑拣拣,满不耐烦:“可是药汤不够?让厨房多开几个柴灶,趁早端出去分了。”
刁民就是刁民,一个个如疯狗抢食一般。
要不是为着自己的名声,沈瑶真是看一眼都嫌多。
小厮头都快摇断了:“不,是……是药汤出了问题,如今全城染了风寒的人都腹痛不止,外边围着的人正在讨说法,官府的人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