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但说无妨。”
沈廷直言:“沈钰是臣刚寻回的亲生女儿,册封县主之日,臣想向天下公布她的身份,以全孩子这些年受的委屈。”
御赐加封,身份大白,是莫大的荣耀。
他们早该给钰儿的,却硬是阴差阳错等了一些时日。
如今是不能再等了。
皇帝顿了顿,很是疑惑:“此乃喜事一桩,爱卿怎会隐瞒至今日?”
“臣……”沈廷难言,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谢贵妃,话堵在喉间。
“都怪乘渊那孩子不争气,生辰时胡闹寻了个侍妾,闹得满城风雨,谁家想将女儿嫁给这般浪荡子,想来侯爷也是为了昔日婚约一事殚精竭虑,臣妾已经说过他了。”
皇帝闻言,朗声大笑:“少年将军风流倜傥,难免为情所困,你也别太苛责了。”
“臣妾哪敢?”谢贵妃嗔怪地看了一眼皇帝,“他如今大了,兄长的话也当耳旁风,只陛下的话能听进去几句。”
皇帝道:“既如此,沈瑶一事,爱卿准备如何?”
沈廷思虑再三:“臣养育她一场自是不希望她丢了性命,可钰儿如今身在风口浪尖,若是沈瑶有个好歹,难免会引外人猜测,臣斗胆恳请陛下从轻发落。”
两人再心寒气怒,也无法将十几年的养育情分一朝化为虚无。
“爱卿思虑周全。”皇帝笑着,看着夫妇二人,语气依旧和煦,夸赞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沈钰倒是遗传了你当年的机敏聪明,如今亲生女儿寻回,爱卿就不考虑重掌朝事?”
沈廷面色如常,俯身叩首,“微臣老了,愚钝木讷,怕是难以为陛下献出良策,会叫陛下失望的。”
皇帝不以为然:“你就是太过谦了,朕记得那年秋狩,你与先帝一同猎了一头通体银白的虎豹,拖着回营帐之日,威风凛凛。”
“若是先帝还在,定不舍你弃满身才能与抱负。”
“微臣有罪。”沈廷话虽谦卑,语气却并未有多软弱,只是道:“陛下乃当世明君,有没有臣都不影响千秋万代,是臣无能,无法为陛下排忧解难。”
“这些年你也不容易。”皇帝沉吟片刻,轻叹一声:“这么点要求,朕怎能拒绝。”
沈廷与江文瑛叩谢圣恩,“陛下待臣一家恩重如山,臣感念万分。”
另一边。
京兆府大狱。
里边暗得不见天日,唯有墙壁一点幽光透出,照在森森发黄的稻草上。
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阵阵传来,沈瑶睁着眼,惊恐地缩在墙角。
都说人在封闭环境内极容易迷失时辰,往往被关得压抑疯癫。
沈瑶却不同,哪怕再怕,她也在心中算着时辰,再用稻草结替代。
整整一日一夜,圣上既没罚她,外边也透不进消息,她抿了抿唇,心头却是难得的镇定。
是,哪怕被揭穿又如何,沈钰的药方出了事,如今整个平阳侯府都被波及,说得难听些,就是连坐。
若是解决不了此事,他们进来陪她是迟早的事。
可若是成功,她便能轻而易举得一个好名声,自此一跃飞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桩设计,沈瑶从不后悔。
如果沈钰解了药方困境,功过相抵,爹娘必不会眼睁睁瞧着她死,那放出去也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里,她的信心又足了些。
沈钰啊沈钰,你再聪慧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玩的团团转,要为我的失误包揽?
“吱呀”一声,狱房的门开了。
她还是官家女,吃食调度不会太差,可偏偏狱卒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人装模作样端着本该属于她的饭食大摇大摆的进来,寻了一处空地坐下,从盘子里丢了半个馒头进来。
“真没想到啊。”其中一人露骨地打量着她:“这人还有能出去的一日,本想着这张脸长得不错,还没尝过细皮嫩肉小姐的滋味,想开开荤呢。”
沈瑶目光陡然沉落,怒斥道:“放肆!”
她对那目光极不舒服,虽然在外也曾有男子孟浪地追求过自己,但好歹是世家公子,这些是什么货色?
“呦,都下狱了还装清高呢?”狱卒啐了一口,“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你要是愿意求求老子,我还能叫那动刑的婆子轻些。”
“就是。”另一个人大快朵颐,边吃边道:“二十大板下去,皮开肉绽,怕是也要你半条命。”
只是挨罚,不涉及性命?
沈瑶只觉得这处罚比预想中好太多。
她神情骤然淡下来,语气冷厉:“无论如何我至少还是平阳侯府的千金,你们嘴巴都给我放干净点,否则待我出去之日,便是寻仇之时。”
两个狱卒面面相觑,顿时有些后怕。
他们向来接过的关押犯人,倒鲜少有全须全尾出去的,要么死了,要么充为奴,变成比他们更低等的人。
沈瑶虽然挨罚,身份却实打实摆在那
狱卒嘲弄一声,顿时失了胃口,骂骂咧咧地将餐食一推,扔了进去,准备关上门走。
沈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沈钰那个贱人是何刑罚?”
药方之事由她引起,陛下竟能容她逍遥?
“来人,掌嘴!”狱卒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冷笑着转过身:“清宁县主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什么!”沈瑶惊愕万分。
沈钰怎么变成清宁县主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了不起赏点金银就是,何必抬举她?
没等沈瑶反应过来,狱里负责动刑的婆子已经解开门锁走了进来。
忽然脸颊一痛,右边瞬间被人扇了一个巴掌,顿时红肿一片。
沈瑶吓得面上血色顿消,忙喝道:“你疯了!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小姐说什么胡话呢。”婆子钳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沈瑶吃痛地惊叫出声。
“分明是你对县主不敬,咱们整个房里的人都听着,即便告到陛下娘娘那去,奴婢也没做错。”
她力气极大,指甲毫不留情地刮着沈瑶的脸。
片刻,沈瑶的唇已经青紫一片,别说挣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婆子有几分功夫在身,是从冷宫调放到这来的,折磨人的本事只多不少。
房内又传来一声一声的惨叫。
到后面,沈瑶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被人踩在脚下狠狠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