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瑛冷冷道:“事情既然出在公主府,臣妇没资格多言,只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到,是赵公子设计引钰儿献舞,此事定与他逃不了干系,求公主秉公定罪。”
秉公二字一出,福安公主脸色愈发难看。
若不处置赵子凡,岂非在说她不够公正严明?可若处罚,相府是太子的人,侯府想让丞相和长秋宫翻脸,好深沉的心计。
她能想到,赵子凡自然也想到了。
他咬了咬牙,掀袍跪在殿前:“臣冤枉,下毒一事臣全然不知,臣也是受奸人蒙蔽才会如此,请公主明察。”
江文瑛冷笑一声:“赵公子不知?这侍女可是你身边人!”
“侯夫人不用这般武断,便是宫内都能混进他国刺客,更何况赵公子身边。”福安公主揉着眉心,“这侍女来路不明,宴席过后,本宫便叫人送去宫中大牢严审,定给清宁县主一个交代。”
“况且清宁县主并无受伤,侯夫人贸然指认赵公子,这是将相爷放在火架上烤,事情一旦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江文瑛与沈廷虽有意避世,却也不是吃闲饭的,她面色依旧冷淡,盈盈一拜:“公主贵为女眷,自然难处朝堂政事,是臣妇为难您了。”
正当众人以为这事就此了了,便听见女子声音如霜,“钰儿,你与娘亲入宫一趟,爹和娘去求陛下做主。”
话音刚落,便听外院有人通报:“太子殿下驾临。”
来人身着玄色的金丝蟒袍,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腰间系着一条嵌玉革带,俊朗的脸上挂着温和从容的笑意,就这么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有人暗自思忖,晋元太子来得还真是时候,简直是福安公主的及时雨。
公主对朝臣并无话事权,太子可是储君,有监国之权,平阳侯再心底急切,也得先过了他这关,不能越级上报。
主位上的女子眼底露出一抹笑,她起身恭迎:“殿下怎么才来?可是宫内有事耽搁了?”
二人语气亲昵,并不似其他皇家姐弟间的疏离客套。
晋元太子笑了笑,亲自上前将她扶起:“皇姐不必多礼。”
他打量着花园中跪着的一众人,目光落在那双还未清扫的断手上,俊朗的眉眼微垂,眸底变得比刚才幽深了一些。
“这是怎么了?”
福安公主揪着帕子,追悔万分的模样:“是皇姐无能,本想着寻些新鲜玩意与大家同乐,不曾想府内混进敌国细作,险些害得清宁县主受伤,还连累了相府,侯夫人这厢正准备进宫求父皇做主。”
谢乘渊极淡地笑了一声:“公主说错了,是险些害得她废尽双腿。”
“若不是臣制止得快,这会县主就该坐上木椅了。”
太子抬眼朝江文瑛身边的纤影看去,女子脖颈白皙修长,青丝垂落耳侧,露出小巧圆润的耳珠。
一双杏眸仿若春风拂过,碧水涟漪,本是多情的眉眼,却染了几分清冷疏淡,当真是人间绝色。
他若有所觉地望着她,从泰山回来,一路上倒是听说不少关于沈钰的事迹,不过短短几个月,便能从无名的乡野之女得圣上厚赏,怎会没有半点本事。
尤其此刻,若是常人知晓自己差点没了半条命,不是哭爹便是喊娘,沈钰却安安静静地跟在侯夫人身边,淡定自若,并无过多表情。
赵子凡见了晋元太子如同见了救兵,忙上前道:“殿下,这侍女是前些日子府里管家从人牙子那买的,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便要被平阳侯夫人这般栽赃,臣实在冤枉。”
他说得声泪俱下,差点让人以为快废掉的是赵子凡的腿。
赵子凡也是太子门下之人,不过碍于位份低,一直说不上什么话,但架不住他有一个好爹。
晋元太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尽力保他。
“清宁县主,即使人是相府的,可并无实证表明她受赵公子指使,这事还需移交京兆府细细审问,不可操之过急。”
“本宫既然知晓,明日早朝时也会上禀父皇,定会全力为你做主。”
晋元太子这番话的分量倒是比福安公主重得多,在女眷那只是后宅风波,到了他这就是前朝之事。
这台阶给的够稳,平阳侯府若是再不下来,就太不知好歹了。
赵子凡心中的底气愈发的足,只要落在自己人手里,那侍女的死活不过是一包毒药或者哑药的事,她没了双手,连字都写不了,最后只会草草结案。
沈钰还真以为陛下会管她这芝麻大点的事?
赵子凡逐渐恢复冷静。
一个小小县主,怎配与他相府叫板!
他只恨没做得再快些,答应谢乘渊搬了什么仙人树,给了沈钰这条贱命可乘之机。
然而,沈钰根本没看他一眼。
晋元太子笑得和煦,问道:“清宁县主对此可还有异议。”
沈钰抬起头,嗓音淡淡,“臣女斗胆问殿下,刺杀皇室是何罪名?”
赵子凡神色骤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刺杀皇室不说个人死罪,那是要连坐九族!
“臣女身卑命贱,死了便死了。”沈钰不卑不亢,看向主位,“可赵子凡带进来的人想害的不一定是臣女,也可能是公主或者殿下,否则臣女一介女流,有什么值得敌国细作亲自动手?”
换句话说,杀了她,敌国得了什么好处?
福安公主面色一变,晋元太子也是骤然冷了眉眼。
众人面面相觑,是啊,贼人既然能混进公主府,就为了杀个沈钰?怎么,外面杀不得,偏偏要死在公主府?
赵子凡好不容易找回的底气顷刻消散,脸“唰”的一下惨白。
谢乘渊扬唇,眼底划过一丝寒芒:“贼人虽非赵公子所派,到底是他带进来的。”
“不论赵公子有心无心,都该重罚,否则以后岂非人人都能被敌国细作利用?”
赵子凡打了个寒颤,像夹了尾巴的狗,“殿下,误会,这都是误会……”
“你一句误会就能将公主和殿下的安危弃于不顾?”谢乘渊不紧不慢,“赵公子多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