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座中。
沈钰动作优雅地喝完最后一口八宝羹,放下碗筷:“不用麻烦,我们过两日就要离开了。”
最终目的是为了寻宝,况且这是南越国主发现的东西,过了第一关后,他比谁都不愿他们多有逗留。
“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苏晚意喝着羊乳酪,粉唇上还沾着点点星白,“钰姐姐,三日后是皇祖母寿辰,举国同庆,你们来长阳也有两日了,皇帝伯伯是不是还没召见?”
她拿起帕子囫囵擦了擦,“我听父亲身边的侍卫说,皇帝伯伯准备留你们一同入席,届时再一同拜见。”
没了皇帝的准令,他们谁都走不了。
一旁,谢乘渊不紧不慢地将苏晚意连夹了好几次的菱粉糕往前推了推,“无妨,只是劳烦郡主回去与你二表哥说一声,少来打扰钰儿。”
王府消息快如急雨,前脚沈钰遇刺,后脚便传了回去。
她趴在门口听了一阵,才知道这事,孟欣然自来与钰姐姐不对付,这笔账追究源头还是二表哥惹的祸。
苏晚意笑了笑,大大方方道:“这事好办,今日我便进宫与皇帝伯伯说一声,二表哥年岁已到,我想添个皇表嫂,让皇后娘娘帮着相看一番。”
“清早孟家传出消息,孟欣然如今性命无碍,但沉睡不醒,想来孟家不会出现在宫宴上,钰姐姐别担心,还有我护着你呢。”
沈钰抬头,绯唇弯着,又让人添了一碗羊乳酪放在她面前。
她倒是和谢乘渊一样,动不动就爱保护人。
“噢,对了,母亲昨日做了些点心让我带给你。”苏晚意朝外叫了声,便有人提着几个食盒过来,她如数家珍地念着:“有炸麻花,金丝酥,玉露糕,还有明月饼!”
苏晚意眨了眨眼,“里头的火腿还是母亲特意让人去你们燕北的松江府选的呢。”
谢乘渊侧头,目光落在那道明月饼上,微微一停。
他面上没什么异常,可凝着的唇角却迟迟不见变化。
沈钰拿出一块明月饼递到他手边:“尝尝。”
……
三日后。
南越皇宫。
城门外,马车停稳后,谢乘渊在车下朝她伸手。
沈钰今日换了一身紫色宫裙,裙摆绣满了用金线做的凤羽,华美至极。
苏晚意一眼便在人群中寻到她,小跑着过来:“钰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不怪二表哥惦记了这么多年。
她走得急,薄纱披风的带子才系了一半,身后的侍女忙匆匆跟上:“郡主,您慢些,王妃说夜间海风猎猎,还是要等进殿再脱。”
沈钰笑问:“王妃也来了么?”
梁王妃素来身体一般,又不常与长阳的贵妇往来,宴席都是梁王看着心情入宫的。
“本是不来的。”苏晚意悄悄凑近,“父亲听闻昨夜海岸钓了一头上百斤的大鱼,本想带着母亲去瞧,母亲非得拦着,说今日是皇祖母寿辰,于理不合,这才拖家带口地入宫了。”
“他们就在那呢!”说着她抬手一指。
隔着七八辆马车,隐约能看见一对恩爱相偕的背影。
谢乘渊抬眼望去,见那女子发髻简单雅致,发钗随风摇曳,如同夜空中的一轮明月,皎洁温和。
她身着深蓝宫裙,裙摆拂过地面,轻轻荡漾出一片幽静,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凝固,温柔而静谧。
很熟悉,熟悉到险些让他以为是幻觉。
一旁,沈钰侧头,“要不要同我一起去跟王爷王妃说几句话?”
“可以的,母亲知道你定了亲,一直说让钰姐姐带着新姑爷上门给她瞧瞧呢。”
苏晚意郑重而认真地看着谢乘渊,笑了笑:“姐夫,我们家里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爱屋及乌,你和钰姐姐同去,父亲母亲会很高兴的。”
看着那双期待的目光,谢乘渊勾了勾唇:“好。”
“那就说定了!”苏晚意刚要往前带路,忽然见半副明黄色的仪仗出了城门。
众人立刻跪下行礼。
随侍太监笑着上前,走到梁王面前:“王爷,陛下知您今日入宫,特让老奴来接,您和王妃先请吧。”
周围臣民皆不敢多言。
当今圣上手足众多,却唯独只有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对其十分宽容照顾,当年梁王助当今陛下稳坐龙位后,便卸了朝职去游历,五年八年的毫无音讯。
再后来,他未娶妻,太后逼了又逼,都被圣上一一帮忙挡了回来。
直到万庆三十年,梁王带回一位平民女子,要娶之为妻,圣上当即力排众议,不仅同意,还帮忙大肆操办婚事,是真正的兄友弟恭,手足情深。
就连他唯一的女儿也被封为元熙郡主,元乃万物之始,寻常只有皇后的长公主才能得此字号,可想其地位尊荣。
梁王声音如洪:“臣弟多谢皇兄。”
他起身后,立刻转身将自己身边的妇人小心扶起,二人挽着一同离去。
从头到尾,留给他们的只有背影。
苏晚意如水的小鹿眼黯了黯,“这下好了,又被皇帝伯伯截胡了。”
说完转身抱歉道:“钰姐姐,过会开席的时候我去问问母亲,到时候让人来跟你说。”
眼下,沈钰和谢乘渊随着指引太监朝另一扇门走。
一路上,他话不如往常多,就连陆洲过来插科打诨也没换到谢乘渊一句滚一边去。
宋昭昭不明所以:“这小子今日吃错药了?”
沈钰:“许是认生,不用见怪。”
陆洲以为又是二人什么小情趣,哼哼了几声便和宋昭昭上别处去了。
南越的宫殿不如燕北辉煌,海风日日席卷,红褐色的墙壁上有明显斑驳痕迹,却并不显突兀破败。
一路上宫灯明亮,她和谢乘渊走在路上,到了一处门槛时沈钰低声道:“小心。”
谢乘渊手臂瞬间绷直,慢慢地侧过头,他抿唇笑了笑:“多谢钰儿。”
沈钰没说话,抬脚踏过门槛时掌间微微收紧,温热的暖意在谢乘渊指尖更加清晰,带着推动的前力。
片刻,他眼睫微颤:“钰儿,你相信人能死而复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