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寿辰举办的很顺利,前边的人讨不到趣,后边的自然不会继续造次。
回去途中,燕北使团全部换了马车,沈钰和谢乘渊照旧坐在方才车上,后边跟着两辆空车。
出城门几里路后,要是抄近道,需要经过一条人迹罕至的窄路。
月黑风高,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马车一路走着,不多时,冷箭的声音划过耳畔。
沈钰被谢乘渊揽着微微一避,轻巧地躲开。
她侧头看他,似笑非笑道:“一直从别人口中听说,还没真正看过你在战场以一敌百的场景。”
谢乘渊扬唇,“好久没活动筋骨了,钰儿想看也不是不行。”
他从暗格中拿出一件软甲给她穿上,动作满是轻柔,“想找死的人怎么也拦不住,你做好防护,安心看戏。”
孟茂学还不至于真的心高气傲莽撞派人杀他,谢乘渊耳力极佳,心中已然有数,外面至少有十名七品以上的高手。
沈钰胆子不小,可他不忍心她受伤。
“我在这等你。”她笑着点头。
谢乘渊下马车时,领头的怒问:“妖女何在?”
男子容色俊朗,在月光下染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轻嘲。
“我家小丫头是妖女,那孟欣然是什么?”
薄唇微启,谢乘渊淡声笑道:“妖兽么?”
“你找死!”来人气的吼了声:“来人!上!”
沈钰坐在车内听的颇为有趣,食指轻轻叩着桌面,听刀光阵阵,丝毫不觉刺耳。
谢乘渊是会气人的。
孟欣然要是知道自己被叫妖兽,就是死了也能从棺材板中跳起来。
外面满地飞尘,谢乘渊站在马车顶,‘噌’的一声,剑柄划过他额前,男人勾了勾唇,弓弩的小箭从袖中飞出,一击命中他喉心。
另一人瞧同伴被杀,手上的力顿时放了十成,劲风迎面扫来,被谢乘渊一掌迎去。
“砰!”
他被内力震跌落地。
剩下的人对视一眼,一窝蜂包抄而去,还未来得及挨到谢乘渊袍角,不远处的山坡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沈钰骤然掀开帘子。
领头之人和他对视一眼,她看见了他身侧的鹰隽图徽。
是南越的天罗殿。
死士加入打斗,不过半盏茶便将所有刺客杀的精光,空气中传来浓浓的血腥味。
沈钰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缓步走了过去。
“黎叔,辛苦了。”
“沈小姐客气。”中年男子拱了拱手,“后续交给我们便好,您二位王爷有请。”
快马驶入密林,谢乘渊听完沈钰的话,捏了捏她手:“想来南越国主早就有了想杀孟茂学的心思,今日不过是借你我之手将计就计。”
沈钰目光落在天边的圆月上,绯唇轻勾:“一个自以为是,携功邀宠的权臣,哪位国主敢长留。”
孟茂学领兵后,若是肯本本分分在长阳做个守城将军,也不至于此。
偏偏他不怕死,不仅纵容孟欣然欺负苏晚意,还妄图在朝堂拉帮结派,拥护无才无德的十皇子。
孟茂学在四国访会意图刺杀燕北使团,未免两国嫌隙,南越国主大公无私,斩孟茂学以示诚意。
今夜过后,南越再无孟家。
到了山顶一座石亭,有一道身影负手而立,似是等了很久。
沈钰与他一同走近,梁王听到脚步声,转头笑道:“方才没吓着你们吧?”
谢乘渊:“不曾。”
“好好,来,坐。”梁王笑容和煦,上下端详道:“长大了,我初次见你时,还是你五岁的时候。”
他泡了茶,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时光一晃,岁月不饶人呐。”
“乘渊,你母亲不是故意不认你的。”提起那人,梁王语气带着温柔,“现在她改名了,叫张如心。”
谢乘渊心底骤然一沉,他的直觉没错,梁语芬,不,张如心看他的目光带着茫然,就算是常人做戏,也没有不露破绽的时候。
她却很平静。
梁王轻叹道:“当年谢允应了那桩事,不想后面弄巧成拙,沾上杨家,那孽子也一直落在手中没派上用场,你们燕北那位陛下野心十足,为了大局让谢允吃了好大一个暗亏。”
“杨家为裴行远出力,又帮着他做了许多畜生不如的事,生怕变成弃子,便找裴行远讨要说法。”
前尘往事牵出,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
梁王抿了口茶,继续道:“他的龙位才刚刚坐稳,正是要人的时候,裴行远将计就计,借杨家铲了太子,也就是他兄长留下来的龙影阁,然后将杨淑嫁入穆王府,把他们三人捆成一根绳上的蚂蚱。”
谢乘渊低眸,漠然道:“谢景尧是谁的孩子?”
“西凉皇后的亲生儿子。”
沈钰杏眸敛起,“这件事与当年明山一战有关?”
梁王点了点头。
十年前,西凉大肆伐北而上,占了云,青,厉三城,皆为燕北要地。
也是那一年,足与谢家铁骑齐名的罗家军全军覆没,死在边境,后面罗家军京中支队归属谢家掌管,穆王府越爬越高,非常得裴行远信任。
梁王:“罗家原是太子亲信,裴行远称帝后始终不服,惹出诸多非议,甚至谣传裴行远皇位不正,是他杀了太子。”
“奈何罗家是燕北功臣,不能随意处死,不能为己所用的猛兽,最后只会反咬,于是裴行远和谢允达成协定,利用罗家军为饵,引西凉放松警惕,趁机偷了当年西凉皇后的儿子,为的就是等待时机。”
“你没发现,近年西凉皇室的子嗣十分凋零么?”
死的死,蠢的蠢,公主倒是一个比一个嚣张猖狂,慕容盈甚至也去插手国事,妄图搅动朝纲,乱的乌烟瘴气。
沈钰想了想:“我们这位陛下,倒是下了一手好棋。”
她和谢乘渊都听明白了,裴行远在潜龙之时,谢允是他的伴读,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手足情深,太子暴毙后,谢允利用自己在军中权威协助裴行远夺权。
为了肃清先帝心腹,殉了一个罗家军不够,裴行远的目的是西凉整个国家的国土,命人趁西凉国主御驾亲征,偷了西凉皇后的儿子,悄悄送到燕北,聪不聪明不要紧,反正日后也是用来当人质或是傀儡皇帝。
不曾想杨家紧咬不放,谢允为了支持裴行远的大业,只能纳为平妻养在府中,本以为只用牺牲两三年,可一错就彻底错了。
梁王慢慢给他们杯中的茶水添满,“谢允这辈子对不起所有人,但到底算放了你母亲一条生路,语芬假死是他一手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