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赵家小姐被掳走的消息像一阵风传遍京都。
赵府上下一片愁云,碧霄阁中,秦碧春不知哭晕了几次,因着她上位,逼走原配正房夫人,外边闲言碎语本就不少,如今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都道是秦碧春自作孽,报应落到了孩子身上。
二姨娘那边更是摆着看好戏的模样,听说已经预备收了自家妹子的女儿当干闺女,好接上赵允瑶的风头替赵庆培分忧。
无人在意的一处油铺,伙计悄无声息撤了牌。
刚准备过来打油的人被阻了出来,“抱歉客官,小店今日打烊了。”
那人瞧了瞧天边刚出来不久的太阳,一脸茫然,“店家的,这天才亮你们就打烊,是不准备赚银子了?”
伙计笑容可掬:“咱们东家要回乡,以后都不开了,客官慢走。”
来人自讨没趣,瞥了一眼里边堆成小山一般油桶,嘀咕了几句莫名其妙,转身离开了。
伙计再度进屋时,寻了门栓将上下封的死紧,不一会,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停在房梁,三两下落在了地面。
“头儿,打听清楚了,晋元太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整个宫内都乱成一锅粥了。”
其中一人勾着那双吊眉,冷笑道:“定是咱们的人出手了。”
“前几年一战,东鲁元气大伤,不能正面对敌,总要另寻他法,只是想不到才将那人安插进去,这么快便办成了此事。”
黑衣男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端了一碗茶水边喝边道:“如今燕北和西凉对战,边关已是苟延残喘,我准备修书一封给主上,此时出击燕北,必然大捷。”
“燕北版图大,趁乱吃他两座城池也不算什么,南越自来不参与战事,绝不可能借兵给裴行远,此战咱们赢定了。”
“若那人还能连升几阶,到时屠了裴家那老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几人越说越振奋,当即取了纸笔来写了几张信笺。
男人一声银哨响起,院子里的老树上很快飞下几只黑鸦,鸟羽黝黑油亮,眨着眼跳了过来。
这是东鲁的绝门绝技,寻常用信鸽太过惹眼,轻易会被截获情报,黑鸦却大不相同。
此等不祥之物,不会有人联想到这层去。
信笺藏入黑羽后,乌鸦扑棱着翅膀先后飞了出去。
……
半个时辰后,春风楼。
沈钰看着一旁笼子里关着的黑鸦,又瞥了眼手边正在啄食的小黑。
小东西浑然未觉,低头一点一点的吃着碟中的玉米粒,丝毫没觉得自己一只鸟先后将四只乌鸦带回这里有多厉害。
她看完字条,重新绑回黑鸦腿上放飞了出去。
沈钰若有所思,“最快半个月东鲁就会立即出兵。”
谢乘渊笑声沉沉,温热潮润的呼吸洒在她肩颈,“担心我?”
沈钰靠在他身前,眉目疏懒:“反正你也是先去探路。”
她不可能真的闲着无事坐在京都,必要之时便会去前线与他会和,早晚的事。
谢乘渊扬唇,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来。”
他眸色微深,“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就是不想你受累。”
打仗和单打独斗不同,单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把对手往死里杀就是。
可打仗每一次的调度,背后都是成千上万个家庭,有人因此丧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天下太平不是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能做到的。
沈钰伸手,莹润如玉的指尖抚了抚他的下巴,“别有太大的压力,我一直在你身后、。”
像是安抚大型灵宠,男子青丝落在她肩侧,毛茸茸地有些痒,蹭着她脸滑过。
“钰儿,从前征战我从未怕过死。”他低笑一声,似感慨,“现在却无比想要活着。”
“嗯,否则我的血不就白浪费了。”沈钰挑眉,“谢乘渊,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是你的软肋,我是你的底气。”
他捏了捏她的脸,微微一笑:“谨遵夫人之命。”
……
半月后,东鲁决定出兵攻打燕北。
谢乘渊重整谢家军,铁骑一路绵延,英姿勃发。
宫门口,长街处,他坐于军队之首,听圣旨,拜百官,辞君行。
长枪高耸,有破云之势,愈发衬的那张脸丰神俊朗,掳去了两侧一众少女芳心。
沈钰站在人群中,远远瞧见那抹身影越来越近,离他们不远处便是城门,出了这处,谢家军将一路往东,保家卫国,对战东鲁。
几个时辰前,他还躺在听风阁的榻上,今日要走,便留了一整夜来陪她。
临别时,沈钰还睡着,隐约感觉额前落下一个吻,随后谢乘渊柔声道:“多睡会,长街人多,不用来送。”
她向来贪觉,迷糊中应了一声,待人走后,神智却一点点清明。
终究还是来了。
知道他要走,哪怕只余不多的时间,也想再见几面。
几乎是瞬间,谢乘渊便在如海的人群中将她寻了出来。
四目相对,他忽然翻身下马。
周围人声鼎沸,喧嚣尘上,他眼中却唯有一人。
沈钰抬手,替他正了正铁甲上的护肩,顺势一拽,谢乘渊几乎反射性垂首,柔软的唇覆上他的嘴角,男子闷笑一声,加深了这个吻。
在外人看来,却是谢世子当街停下,只为与未婚妻子温存辞行。
“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这么大的临别之礼?”
“也没什么。”沈钰缓缓抬眼,笑容清浅,“自来霸道惯了,就想落个章告诉别人,你是我的。”
二人渐渐松开,她拍了拍他的肩,“一路顺利,大捷而归。”
谢乘渊习惯性揉了揉她的头,“凯旋那日,便是你我成婚之时。”
“钰儿,等我。”